三人不再理会他的叫嚣,径直离开,仿佛他只是路边狂吠的野狗。
“耀祖哥,难道就这么算了?”回到小院,王富贵依旧愤愤不平。
姚宗胜也冷着脸:“此獠不除,日后必是祸患。”
陈耀祖眸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算了?当然不会。不过,对付这种小人,明面上的冲突得不偿失。他不是喜欢玩阴的吗?那我们就陪他玩玩更‘贴心’的。”
第二日课间,程景华因早晨多喝了几碗豆浆,急匆匆地赶往位于书院角落的茅厕。
他浑然不知,三道身影已悄无声息地尾随而至。
拐过一处人迹罕至的墙角,眼看茅厕就在前方。
突然,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些许霉味的麻袋从天而降,精准地套在了他的头上!
“谁?!唔……”程景华惊恐的叫声还未完全发出,雨点般的拳脚便隔着麻袋落在了他的身上!
王富贵和姚宗胜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下手毫不留情,专挑肉厚又疼的地方招呼。
拳头落在后背、屁股、大腿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叫你丫的陷害!”
“让你憋坏水!”
“小爷今天给你松松皮子!”
程景华被打得嗷嗷直叫,在麻袋里如同无头苍蝇般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
他想呼救,嘴巴却被麻袋布堵着,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
陈耀祖负责在不远处的拐角放风,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忽然,他听到远处有脚步声和谈笑声传来,似乎是其他要去茅厕的监生。
他立刻发出两声短促的鸟鸣声作为警示。王富贵和姚宗胜闻声,默契地停下了动作。
陈耀祖快步走过来,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还在哼哼唧唧的“麻袋”。
眼神冰冷,他抬起脚,对着那团东西的屁股,狠狠地、精准地补上了两脚!
“走!”陈耀祖低喝一声。
三人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在另一条小径的尽头,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短短几十息。
等到那几个监生说说笑笑地走过来时,只看到程景华好不容易从麻袋里挣扎出来。
头发散乱,鼻青脸肿,官服上沾满了灰尘和脚印,正瘫在地上哎哟哎哟地惨叫着,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当陈耀祖、王富贵、姚宗胜三人气定神闲地回到学堂时,手里还各自端着一碗从膳堂刚买来的、热气腾腾、撒着葱花和辣子的咸豆腐脑。
他们吃得津津有味,额角甚至带着一丝因为快步赶回而渗出的细汗,与周围刚刚结束课间休息的监生别无二致。
“哟,王兄,你们这豆腐脑闻着真香,哪儿买的?”有相熟的监生打招呼。
王富贵吸溜一口,满足地咂咂嘴:“就膳堂西角那家,今天火候正好!”
姚宗胜也点头附和:“确实嫩滑。”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他们是端着豆腐脑回来的,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们刚才只是去了一趟膳堂。
于是,当程景华顶着一对乌青的眼圈,嘴角破裂,官服皱巴巴、沾着污迹,一瘸一拐、气急败坏地冲进学堂。
指着陈耀祖三人大吼“是你们!是你们打的我!”时,场面显得无比滑稽。
陈耀祖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碗,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一脸无辜和诧异:
“程兄,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狼狈?还口口声声指认我们?
我们方才一直在膳堂用点心,许多同窗都可作证。你莫不是摔糊涂了?”
“你放屁!”程景华气得浑身发抖,“就是你们!用麻袋套住我打的!就在东边墙角!”
王富贵嗤笑一声,摊手道:“程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们打你,证据呢?谁看见了?
我们三个人好端端地在膳堂吃豆腐脑,难不成还会分身术,跑去打你一顿?”
“就是!”姚宗胜冷声道,“无凭无据,血口喷人,程兄,你莫非是想效仿昨日的赵铭?”
周围监生们也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是啊,我亲眼看见他们端着豆腐脑回来的。”
“程景华这模样是挺惨,可也不能随便赖人啊!”
“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报复了吧?”
“看他平时那嚣张样,活该!”
程景华看着陈耀祖三人那副“我们很无辜,你莫名其妙”的样子,再感受到周围投来的怀疑和嘲讽的目光。
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差点气得吐血。
他没有任何证据,唯一的“人证”就是他自己,可谁会相信?
他指着陈耀祖,手指颤抖,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在满堂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目光中,羞愤难当,捂着剧痛的脸颊和屁股,灰溜溜地逃出了学堂。
陈耀祖端起那碗还剩一半的豆腐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对着王富贵和姚宗胜微微一笑。
嗯,今天的豆腐脑,味道格外鲜美。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程景华既然选择了与他们为敌,就要做好承受相应代价的准备。反正他们是有的是时间跟对方过招。
有恩报恩,有仇报怨,天经地义的事情,才不会让自己憋在心里,找不痛快。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幺蛾子在等着他们。
国子监的日子,看来不会无聊了
国子监的日子,在紧张的学习与偶尔的“小插曲”中,过得飞快。
这日午后,难得的休憩时光,暖阳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驱散了深秋的几分寒意。
陈耀祖、王富贵、姚宗胜三人信步走在监内着名的“澄心园”中。
园内假山层叠,曲径通幽,一池残荷虽已凋敝,却别有一番萧疏的画意。
他们刚结束一堂艰深的律学课,脑袋里还萦绕着各种繁琐的条文,正需要借此美景转换心情。
“要我说,这律法条文比那算学公式还磨人!”
王富贵伸了个懒腰,大大咧咧地坐在池边的石凳上,“看得我眼冒金星,恨不得把这书本扔进池子里喂鱼!”
姚宗胜比较务实,接口道:“律法乃国之重器,不得不学。只是这编纂之人,为何不能写得再简明些?非得如此佶屈聱牙。”
陈耀祖闻言笑了笑,目光投向被秋风吹皱的池水,若有所思道:
“立法需严谨,字斟句酌,难免显得繁复。这就好比天地运行,看似复杂,实则有其内在规律。便如这风——”
他随手拾起一片枯黄的梧桐叶,松开手,叶片打着旋儿,飘飘悠悠地落向池面。
“你们看,此时风自西北来,带着干冷之气。
可我曾读杂书,听闻在东南沿海,夏日却有风自海上而来,携丰沛水汽,带来降雨。
同是一片天地,为何风向、性质在不同时节、不同地域,竟有如此截然不同之变化?”
他本是随口一提,借自然现象来类比律法的复杂性,以期开阔思路。
谁知王富贵一听,来了兴致,他猛地一拍大腿:
“对啊!耀祖哥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听一位跑海贸的掌柜说过,他们行船,就特别看重这季风!
冬天刮西北风,船就往南边、往南洋去,顺风!
夏天刮东南风,船就从南洋满载着香料、宝石回来,又是顺风!简直神了!
好像这风就是特意为他们吹的一样!你们说,这老天爷是不是偏心眼,独独照顾那些跑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