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居研发部的空气里还飘着商户堵门事件的余波——行政部刚贴出“禁止商户入内”的通知，前台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大概是早上又被商户骂了。小吴抱着一摞“社交电商用户画像报告”，轻手轻脚地走向张昊的办公室，心里七上八下的——自从昨天跟着建军撞见张昊和陈总争吵，他总觉得张经理最近有点不对劲。
张昊的办公室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小吴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电话声：“……对，我有三年社交电商实战经验，主导的项目实现GmV月增长200%，还打造了行业标杆案例……没问题，下周我就能回老家面试，试讲内容我已经准备好了……”
小吴愣了一下，手里的报告差点滑掉。他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往里看——张昊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xx师范大学电子商务专业教师招聘”的页面，旁边还开着一个word文档，标题是“面试试讲大纲：社交电商运营实战技巧”。
“那我先挂了，王老师，麻烦您多费心。”张昊挂了电话，随手拉开抽屉找东西。小吴的目光刚好落在抽屉里——一本蓝色封面的简历，右上角贴着张昊的证件照，封面上“应聘xx师范大学教师”几个字格外醒目。他没敢多看，赶紧敲门：“张经理，您要的用户画像报告。”
“进来。”张昊把简历往抽屉深处推了推，脸上堆起惯有的笑容，接过报告翻了两页，又随手放在桌上，“放这儿吧，你帮我把电脑里的‘项目核心文档’拷到U盘里，我明天要用。”
小吴走到电脑前，点开“项目核心文档”的文件夹——里面全是社交电商的运营数据，却被改得面目全非：“补贴金额600万”变成了“营销投入600万”，“用户卸载率85%”改成了“用户留存率85%”，连之前商户投诉的记录都被删得干干净净。他心里咯噔一下，手指悬在鼠标上，迟迟没点“复制”。
“怎么了？”张昊看出他的犹豫，语气沉了沉，“赶紧拷，别耽误事。”
“哦，好。”小吴赶紧插好U盘，一边复制，一边偷偷用眼角余光扫抽屉——刚才没看清的简历内容，此刻能隐约看到几行字：“主导乐居社交电商项目，从零到一搭建运营体系，实现月GmV突破100万，服务商户500+，获公司年度创新奖……” 没有一个字提“烧钱补贴”“羊毛党”“商户投诉”，全是包装出来的“成功案例”。
拷完文档，小吴逃似的走出办公室，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他想起昨天商户堵门时，张昊躲在办公室里不敢出来；想起上周张昊还在全员大会上喊着“冲200万GmV”，现在却在偷偷应聘高校教师——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不敢相信。
接下来的三天，小吴发现了更多反常的细节：张昊每天都提前半小时下班，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帆布手提袋，袋子鼓鼓囊囊的，第一天装着一个银色的奖杯（去年公司给创新业务部发的“最佳增长奖”），第二天装着一摞照片（都是项目启动时拍的合影），第三天居然装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小吴瞥见封面上写着“社交电商运营笔记”，大概是想当面试的“实战材料”。
周五下午，小吴去茶水间接水，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U盘插入电脑的“叮咚”声。他探头一看，张昊正对着电脑屏幕，手里拿着一个U盘，屏幕上是“项目核心文档”的扫描界面——他居然在把公司的项目文档偷偷扫描备份，看样子是想全部带走。
小吴没敢进去，躲在走廊拐角等张昊走了，才敢去接水。刚接完水，就撞见张昊拎着手提袋出来，看见他，突然停下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小吴啊，你跟我也有半年了，做事挺踏实的。”
小吴心里一紧，勉强笑了笑：“张经理过奖了。”
“我老家的高校最近在招助教，主要负责整理教学材料，工作稳定，不用加班。”张昊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带着刻意的拉拢，“我跟那边的老师熟，可以帮你推荐一下，比在公司做技术轻松多了，你觉得怎么样？”
小吴猛地抬头，看着张昊的笑容，心里最后一点怀疑也消失了——张昊这是真的要走，还想拉他一起“跑路”！他赶紧摇头：“谢谢张经理，我……我还是想做技术，暂时不想换工作。”
“哦，那也行，以后想通了再找我。”张昊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拎着手提袋，快步走向电梯。
看着张昊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小吴的心跳得飞快。他掏出手机，犹豫了半天，还是给建军发了条短信：“李总，您今晚有空吗？我想跟您说点事，关于张经理的。”
晚上七点，小区楼下的烧烤摊飘着孜然和炭火的香味。小吴坐在塑料凳上，面前摆着一串烤五花肉，手里攥着竹签，指节都泛白了。建军刚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还在发颤：“李总，张经理肯定要走！他在偷偷应聘老家高校的老师，简历全是瞎编的，说自己做的项目多成功，根本没提烧钱和商户投诉的事！”
他把这几天的发现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张昊的简历内容、提前下班拎走的私人物品、偷偷扫描的项目文档，还有邀请他当助教的事，连张昊电脑里的面试提纲都没落下。“他肯定是知道公司要出事，想跑！”小吴说完，拿起烤串咬了一口，却没尝出味道，只觉得心里发慌。
建军静静地听着，手里的啤酒瓶捏得越来越紧。他想起前几天商户堵门时，张昊躲在办公室里让屏蔽权限；想起上周“1元购”活动后，张昊对85%卸载率的刻意隐瞒；想起陈总说“等投资方的钱到了再解决问题”——原来张昊早就看清了，这所谓的“创新业务”就是个一戳就破的泡沫，所以他提前找好了退路，只留下他们这些人，还有那些被蒙在鼓里的商户，等着泡沫破裂。
“他简历里写‘服务商户500+’，可现在有30家商户在堵门要说法。”建军的声音很沉，带着一丝无力，“他把自己包装成‘成功运营者’，却把烂摊子全留给公司，留给商户。”
小吴点点头，眼眶有点红：“我不敢跟他去当助教，他连项目数据都敢改，以后要是被学校发现了，怎么办？而且……我觉得对不起那些商户，他们那么信任公司，结果张经理却要跑了。”
建军拍了拍他的肩，没说话。烧烤摊的烟火气飘在眼前，远处的路灯亮着暖黄色的光，可他心里却像被泼了冷水，冰凉一片。他掏出手机，翻出之前存的商户投诉记录和真实数据截图，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张昊的跑路，只是开始，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小吴。”建军喝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沉重，“以后不管张昊跟你说什么，都别信，也别跟着他走。好好做技术，技术不会骗人，也不会让你背锅。”
小吴用力点头，拿起烤串，大口吃了起来。夜色渐浓，烧烤摊的人越来越多，喧闹的声音里，没人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心里藏着的焦虑——一场由虚假繁荣引发的危机，正在悄悄逼近乐居，逼近每一个还在局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