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年冬的深圳,周末的阳光难得穿透云层,洒在客厅的木地板上,映出点点光斑。秀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本作文本,嘴角带着笑,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
建军刚从公司回来,手里还攥着物联网终端的测试报告 —— 低功耗优化终于成功,待机功耗稳定在 28mA,比预期还低 2mA,商户用电成本能降 20%,他本想回家跟妻女分享这个好消息,却被秀兰叫住:“你过来,听听梦梦写的作文,老师还评了范文呢。”
李梦正趴在茶几上拼乐高,听见妈妈的话,赶紧抬头:“爸爸,你快听!我写的是你!”
建军在沙发上坐下,接过秀兰递来的温水,心里满是期待。秀兰清了清嗓子,轻声念起来:“《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是个厉害的工程师,他说他在造‘能找到家的芯片’,能帮商店找到顾客,能帮人们找到想吃的餐厅。爸爸总在加班,我每天早上醒来,他已经去公司了;晚上我睡着的时候,他还没回家。”
阳光落在作文本上,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孩子的认真。秀兰的声音继续:“上个月我生日,爸爸答应陪我吹蜡烛,还说要给我买草莓蛋糕。可那天晚上,蛋糕放在桌上,蜡烛都化了,爸爸还没回来。妈妈给爸爸打电话,他说‘在改代码,马上就回’,结果我等得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只看见蛋糕上插着一根没点燃的蜡烛。”
建军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他想起那天 —— 低功耗测试遇到瓶颈,商户催得紧,张昊又在旁边指手画脚,他熬到凌晨三点才回家,进门时看见餐桌上的蛋糕,心里只想着 “明天再跟梦梦道歉”,却忘了第二天一早又赶去公司,把道歉的事抛到了脑后。
“上周我感冒发烧,头晕得厉害,妈妈带我去医院,给爸爸打电话,他只说‘多喝水,听妈妈的话’,就挂了电话。妈妈说,爸爸在盯着‘芯片上线’,不能分心。” 秀兰的声音有点发颤,“我不懂什么是‘芯片上线’,我只知道,别的小朋友生病时,爸爸都会陪在身边,而我的爸爸,总在‘找家’,却总找不到回家的路。”
最后一句,秀兰念得极轻,却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建军心上:“我不要爸爸做厉害的芯片,我不要爸爸当总监,我只要爸爸早点回家,陪我拼乐高,陪我读故事,陪我吹一次没化掉的生日蜡烛。”
作文本从建军的手中滑落,掉在沙发上。他猛地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秀兰赶紧走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背,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过,只是觉得梦梦的话,你该听听。咱们慢点赚钱没关系,别把家丢了,别让孩子觉得爸爸总是‘缺席’。”
李梦放下乐高,跑过来抱住建军的腿:“爸爸,你别哭,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想你早点回家。”
建军抱起女儿,脸埋在她的头发里,泪水浸湿了她的衣领。他想起这半年 —— 陪李梦的时间加起来不到 10 天,家长会都是秀兰代开,女儿学会了拼复杂的乐高,他也是从秀兰嘴里知道的;甚至女儿感冒发烧,他都没能陪在身边,只在电话里说句 “多喝水”。他总说 “等项目忙完就陪你们”,可项目一个接一个,忙完低功耗,还有社交功能,忙完社交功能,又要对接新商户,他好像永远都在 “忙”,却忘了最该陪的人,就在身边。
“对不起,梦梦。” 建军的声音沙哑,“爸爸错了,以后爸爸一定早点回家,陪你拼乐高,陪你吹蜡烛,再也不让你等了。”
那个周末,建军第一次推掉了公司的加班,陪李梦拼完了那套 “小火车乐高”,还带她去了欢乐谷,玩了她念叨了很久的 “旋转木马”。秀兰看着父女俩的笑脸,悄悄拍了张照片,存在手机里,作为 “最珍贵的纪念”。
可这份温馨,很快就被职场的冰冷打破。周一上午,乐居召开项目总结会,庆祝物联网终端低功耗优化成功。张总坐在主位,笑着说:“低功耗优化做得很好,商户反馈特别好,甚至有商户说要介绍同行来入驻,咱们得好好总结经验,把这个功能推广到所有终端上。”
话音刚落,张昊就站起来,手里拿着份 ppt,笑着说:“其实这个低功耗方案,最早是我提出来的。之前我跟商户沟通时,发现他们很在意用电成本,就想着能不能在终端上做优化,降低功耗。当时李总还担心风险,说‘改芯片供电逻辑容易出 bug’,我反复跟他分析市场需求,又找了硬件厂商确认可行性,他才同意试试。现在看来,我的判断是对的,这个方案不仅帮商户省了钱,还提升了咱们的商户粘性。”
这番话,说得颠倒黑白,连坐在旁边的运营部经理都皱起了眉。小吴再也忍不住,“腾” 地站起来:“张经理,你怎么能这么说?这个低功耗方案,是李总熬夜画的架构图,光是供电逻辑的设计,就改了 8 版,你只是在周会上提了句‘商户在意电费’,怎么就成了你的方案?”
“我没说方案是我一个人的,只是说需求是我先发现的,方向是我定的。” 张昊脸色一沉,语气带着威胁,“小吴,你是研发部的人,说话要讲证据,别跟着李总乱起哄,影响团队团结。”
“我没有起哄!” 小吴急得脸通红,“整个研发部都知道,李总为了这个方案,熬了多少夜,腰都累坏了,你怎么能抢功?”
“好了好了,别吵了。” 张总赶紧打圆场,“方案是大家一起做的,张经理关注需求,李工负责技术落地,都有功劳。现在最重要的是推广这个功能,别纠结谁的功劳大了。”
会议不欢而散。散会后,张昊跟着张总进了办公室,小声说:“张总,您看研发部现在这个样子,小吴只认李总,根本不听我的管理,以后我怎么推进工作?我觉得李总在研发部的‘个人威望’太高了,有点影响团队管理,您得管管。”
张总皱了皱眉,没说话,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 他知道张昊在抢功,但现在金融危机,乐居需要稳定,他不想因为 “功劳归属” 闹得团队分裂,只能暂时和稀泥。可他没意识到,这种 “和稀泥”,反而让张昊的气焰更嚣张,也让建军的处境,越来越难。
建军走出会议室,小吴跟着他,小声说:“李总,张昊太过分了,明明是您的功劳,他怎么能说成是自己的?”
建军摇摇头,心里满是疲惫 —— 他想起周末陪梦梦的快乐,想起女儿作文里的 “回家路”,突然觉得,这场 “功劳之争”,很没意思。他做技术,是为了帮商户解决问题,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不是为了跟人抢功,更不是为了在勾心斗角中消耗自己。
“别跟他计较了。” 建军拍了拍小吴的肩,“只要商户认可咱们的功能,只要咱们的项目能做好,谁的功劳,不重要。”
话虽这么说,可建军心里清楚,张昊不会善罢甘休。他摸了摸腰上的护腰,又想起女儿的作文,第一次对 “职场” 产生了厌倦 —— 他只想安安静静做技术,陪家人过安稳日子,可现实,却总让他身不由己地卷入纷争。
窗外的深圳,又开始飘起小雨,淅淅沥沥的,像在诉说着无声的委屈。建军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匆匆而过的行人,心里第一次冒出一个念头:要是有一天,能离开这些纷争,带着家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