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这几天有点儿玩物丧志，天天蹲在东宫，守着沙盘，不停地推演，想要在所谓的固定结局中杀出一条胜利之路。可是他很快发现，这个沙盘对于他和李承乾来说，就是纯粹的问心局。
只要站在这个沙盘前，他和李承乾的性格就会对调——李承乾会毫不顾忌地挥动屠刀，他自己却会变得畏首畏尾，要保全一切。
经过几次推演后，李世民不敢再继续下去了。他发现这沙盘就是秦川为李承乾铺的路，这个沙盘推演竞技，对于李承乾这个挑战者来说，是有绝对优势的。
李承乾知道这里全都是假的，他敢压上一切去尝试胜利的可能性，自然从容不迫。
李世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是皇帝，他是父亲，在这沙盘之上，也要展现一个上位者的姿态——不能激进，不能肆无忌惮。所以想要压过李承乾，基本不可能。
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李世民都有些担心，自己的心性会改变。如果真成了那样，那可就麻烦了：一个心软的自己，遇上了练就出钢铁之心的李承乾，那时候胜负就不一定了。
出于这种离谱的考虑，李世民果断停止了和李承乾的较劲，准备彻底发挥这个沙盘的作用。
他开始召集在长安的统兵武将，汇聚东宫，制定新的对抗战役。作为一个旁观者，潜心研究这个沙盘，领着众人不断完善沙盘推演的规则。
在不停的对抗中，沙盘的好处逐渐显现出来：在没有裁判的情况下，用绝对规则束缚对抗双方，这才是沙盘的正确用法。
此刻的李世民，都有弄死太子一伙人的想法了。什么煌煌天威，都是圈套。
李世民几天没日没夜地折腾，甚至有些忘我了。这时候他才发现，一帮孩子早就散了，如今东宫除了一众武将，就剩李承乾和赵节了。
赵节和李承乾一句话不说，只是一味地记录着这帮武将对抗的过程。
李世民看到这一幕，舔了舔嘴唇，嗓子有点干，他觉得自己在这帮孩子眼里就是个傻子。
之前他莫名其妙地跳入了秦川的话本陷阱，内心煎熬。好不容易跳了出来，开始领着诸将深入研究沙盘推演，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似乎又给太子一伙做了嫁衣啊。
如此高强度的推演之下，诸多精妙战术层出不穷，都被太子二人记录了下来。他们回去以后，一定会好好研究，到时候肯定有用。
想到这里，李世民心里是真堵。连环计也不过如此吧。你们这帮孩子，都招呼道我身上干什么啊
李世民正在自我怀疑，就看见有人进入沙盘室，向李承乾小声禀报了几句，然后赵节就匆匆离开了。
李世民觉得奇怪，赶紧凑到李承乾面前，小声问道：
“出了什么事儿？赵节那小子怎么突然走了？”
李承乾回道：“李将军出动了他府上所有的红衣卫，我让赵节去看看。”
“出动红衣卫？李靖要干什么？”李世民不解。李靖是能调动部分禁军的，有事儿不出动禁军，反而动用私人武装，这应该是私仇。可这长安城里，谁能让他如此失了分寸？
李承乾轻咳一声：“似乎是要去秦家庄。”
李世民直接扔下手里的旗子，大喊一声：“都跟朕走，去看看这李靖是发什么疯！”
众人一听“李靖发疯”，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毕竟今年春节，最刺激的事儿，就是秦川勾搭卫国公夫人的谣言。
去的路上，李世民才听说秦川又搞出了事情。他觉得李靖太小气，这种事情在长安，如今也就是个玩笑。他一个当皇帝的都不生气，李靖至于吗？
李世民还特意让马车绕了个路，去看了看“红拂楼”的牌子，不禁叹口气——估计就是这牌子闯的祸。
李世民赶到秦家庄附近的时候，不少骑马的将领，已经在远处观望了。他下了马车，问道：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去劝架啊？”
尉迟恭说道：“陛下，没法劝了，开打了……李靖吃亏了。”
说着，尉迟恭把自己手里的望远镜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仔细一看，发现秦川只是领着七八个人，站在三米高的围墙上，就把带着攻城器械的红衣卫堵在了庄子外面。
此刻面对秦川的李靖，有些怀疑人生。他三十多年征战生涯，面对过无数敌人，只有这一次，让他无从下手。
他不知道秦川手里的那个管子，怎么能喷出那么强劲的水流，喷出的距离足有两三丈远。这简直成了冬日里的绝对防御。
此刻的红衣卫，每个人都被浇得湿透，只能退到秦川高压水枪的范围外，点火取暖。
李靖趁这个时间，在秦川庄子周围转了一圈，发现秦川的庄子有三个大门，但每个门口都有拿着那种管子的人守着。至于唯一没有门的方向，则是兵部的马场，而且现在驻守的还是秦川未来的大舅哥魏叔玉，根本借不了力。
李靖一筹莫展，总不能打着伞攻城吧？可要是不做防护，这可是冬天，是个人都扛不住这样的寒冷。
在远处查看的李世民一众人，也觉得很棘手，索性直接靠近了李靖驻扎的地点。
“李靖，可有应对之策？”李世民其实想问一句“你后不后悔”，但到了嘴边，终究没说出那句挖苦的话。
李靖叹口气，他也没办法。这冬日攻城，本就是兵家大忌。他来之前，以为最多是个遭遇战，没想到竟然变成了攻城战。虽然三米高的围墙不算高，但秦川手里有冬日守城的利器，直接让他傻眼。
李靖此刻真的有认怂的想法了，但秦川却给了他继续奋战的理由。
秦川手中的管子又喷出了一道长长的水柱，引起了李靖一众人的注意。
“李将军，尊夫人让在下给您带话，今日她就不回去了，要在我庄子上留宿！”秦川拿着铁皮喇叭高声喊道。
李靖直接从身边的兵卒手里抢过一杆长矛，猛地抛向秦川。
吓得秦川赶紧一缩脖子。
“秦川，你个小兔崽子，等老子杀进去，要你好看！”李靖咆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