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放在东屋的炕桌上。
党建国从大衣里掏出一个表皮光滑、散发着独特清香的“苹果”，塞到阎埠贵手里：
“阎老师，麻烦您了，一点心意，尝尝鲜！我这还得赶紧把车给领导送回去，就不多留了。”
阎埠贵嘴里连说着“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手却诚实地攥紧了那个稀罕的苹果，一路陪着党建国走到车边，目送着吉普车喷着尾气一溜烟消失在胡同口。
阎埠贵站在寒风里，深吸了一口空气中残留的汽油味，脸上露出一种迷醉又向往的神情：
“嘿，就是这个味道！权力的味道！”
他攥着那个苹果回到自家屋里，郑重其事地交给三大妈：
“收好了！这可是好东西！金贵着呢！”
回到自己屋里，他坐在炕沿上，心里还在琢磨：
“要是建国能让我坐进去兜一圈……哪怕就坐一小会儿……”
这念头像猫爪子一样挠着他的心。
党建国开车回来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还没等他骑自行车回来，整个四合院乃至整条胡同都传遍了：
“党建国开着小汽车回来了！”
“听说是给大领导开车的！”
“了不得啊，老党家这大小子出息大发了！”
神tm老党家，党建国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呢
各种猜测和羡慕嫉妒恨的议论在街坊四邻间迅速发酵。
党建国把车稳稳停在刘飞住的筒子楼下，刘飞的级别还够不上配独立小院和门卫。
停好车，他把自己的二八自行车搬下来，冲着闻声出来的刘飞喊道：
“老刘，提前给你拜个早年！东西在后座！过年我就不来叨扰了，替我向喜妹子和孩子们问好！走了啊！”
说完，不等刘飞反应，跨上自行车就蹬远了，背影潇洒得很。
刘飞狐疑地拉开后车门，一股寒气混合着西瓜的清甜气息扑面而来。
当看到那个被干草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西瓜时，他眼睛都直了！
他立刻紧张地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迅速脱下身上的棉袄，手忙脚乱地把西瓜裹了个严严实实，像抱着个炸弹一样，弓着腰，一溜小跑冲回了自己家。
家里，喜妹子正被六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最大的十来岁，最小的还在怀里抱着）吵得头昏脑胀。
看到刘飞大冬天只穿着毛衣抱着个棉袄卷冲进来，她习惯性地埋怨道：
“当家的！你多大个人了！这数九寒天的，棉袄都不穿！
冻着了咋办？感冒了传染给孩子们怎么办？我说你多少回……”
她的唠叨在看到刘飞小心翼翼打开棉袄，露出那个墨绿滚圆的大西瓜时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当…当…当家的！这…这…这是哪来的？你哪来的钱买这个？这得多少钱啊？！”
刘飞喘着粗气，把西瓜轻轻放在桌上，压低声音说：“建国送来的！”
喜妹子更急了，拍了他一下说到：
“建国？！他才工作多久？工资才几个钱？你怎么能收人家这么金贵的礼！赶紧给人送回去！这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
刘飞哭笑不得，解释道：
“送什么送！这玩意儿就是建国他们科自己种出来的！他就是管这个的！”
喜妹子彻底懵了，看着桌上那个在寒冬里显得如此不真实的西瓜，喃喃道：
“自己…种的？冬天…种西瓜？建国…他不会是…山里的妖精变的吧？会法术？”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各种民间志怪传说，可是看上去建国也不像山精鬼怪啊？！
刘飞被老婆的脑回路气笑了，赶紧正色道：
“胡说什么呢！什么妖精！这是科学！建国说了，这叫‘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懂不懂？大棚！塑料布！懂不懂？”
喜妹子回过神，看着满屋子嗷嗷待哺的孩子，又看看那个价值不菲的西瓜，一指孩子们，没好气地怼回去：
“科学？我看这些个张嘴要吃的‘小讨债鬼’，才是真正的‘第一生产力’！”
六个孩子不明所以，齐刷刷地看着爹妈。
刘飞：“……”
他还能说啥？只能赶紧进行“保密教育”，千叮咛万嘱咐喜妹子绝对不能对外说西瓜的来源，尤其是价格。
至于他自己嘛……嗯，谁还没几个过命的、嘴巴严实的老战友呢？
这“冬日奇珍”的消息，在特定小圈子里悄悄流传开，似乎也……在所难免？
党建国骑着自行车，在结了冰碴、堆着残雪的路上小心翼翼地行驶。
这个年代的自行车道可不好走，坑洼不平，时不时“咯噔”一下，颠得他尾椎骨生疼。
他龇牙咧嘴地想：
“这破路！再这么骑下去，老子怕是要被颠得‘断子绝孙’了！”
念头一闪，他突然联想到院里的放映员许大茂，
“嘶……难道许大茂那毛病，就是这么给颠出来的？很有可能啊！”
好不容易骑到胡同口，里面一群半大孩子正在追逐打闹。
党建国怕撞着人，赶紧下车推行。
刚进胡同，就被一位“情报核心”大妈热情地拦住了问到：
“哟，建国回来啦？怎么没开你那小汽车啊？” 语气里充满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
党建国一愣，瞬间明白了——胡同口情报站效率真高！
他立刻换上无奈的笑容，声音拔高了几分，确保周围竖着耳朵的邻居都能听见：
“嗨！大妈您可别逗了！我哪来的车啊！
今儿是帮我们领导跑腿，把他车开去办事了，这不刚给领导送回去嘛！
我呀，还是得靠这两条腿和这俩轱辘！”
他拍了拍自己的自行车座。这番解释合情合理，几个探头探脑的大妈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然而，谣言的翅膀一旦起飞，就难以落地。晚上吃饭时，党建华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菜，一边忍不住小声问：
“哥，你……你真调去给大领导开车了？”
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与有荣焉，给大领导开车哎。
党建国：“……”
一口饭差点噎住。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弟弟，心里哀嚎：
“这都哪跟哪啊！谣言真是害死人！”
今年的年夜饭，比起往年有了质的飞跃。
吃完前，党建国拿出那个珍贵的西瓜，让建华用家里唯一的铜盆仔细刷洗干净。
他把西瓜分开，红沙瓤在煤油灯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兄弟俩把瓜瓤切成小块，整整齐齐码在铜盆里，上面盖上一个洗干净的蒸笼篦子。党建国把铜盆端到院子里最冷、背阴的地方放着。
“冻上就是天然的冰西瓜沙冰了，留着咱哥俩慢慢吃。”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抽抽：
“一百块一个的西瓜冻着吃……这算不算暴殄天物？”
但想到没亲戚走动，也就释然了——好东西，就该留给最亲的人。
剩下的两个种苹果和三个京白梨，党建国让建华收好，藏进了米缸深处，叮嘱道：
“记得吃，别放坏了，糟蹋东西。”
这些水果在冬天金贵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