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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同沉溺在深海的旅人,挣扎着向上浮升,冲破了一层又一层厚重的黑暗与混沌。无攸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继而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并非夜晚的那种黑,更像是刻意没有开灯,唯一的照明来源于一侧墙上那扇不算大的窗户。窗外的景象光怪陆离,炫彩夺目的霓虹灯光如同流淌的颜料,将深紫色的基调泼洒进房间——巨大的全息广告牌上闪烁着看不懂的文字与动态图像,悬浮车流带起一道道流光溢彩的轨迹,远处高耸入云的建筑轮廓被各色灯带勾勒,充满了未来主义的赛博风格。这喧嚣的外界与室内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借着这勉强透入的、变幻不定的紫色光线,无攸能大致看清房间的布局。极其简约,甚至可以说有些空旷。一张看起来舒适的单人床,自己正躺在上面;一张线条流畅的金属桌子;角落里摆放着几盆生机勃勃的绿色盆栽,为这冰冷的空间增添了一抹意外的生气。

然而,一些细节却又透露出截然不同的气息。她枕着的枕头是柔软的粉红色,床边随意地靠着一个毛绒绒的、造型可爱的玩偶,房间一角的衣架上,并非挂着战斗服或科技装备,而是一件设计精致、面料柔软的连衣裙。这些细微之处,无不隐隐透露着这间屋子的主人,大概率是一位女性,并且还保留着些许少女的心思。

无攸下意识地动了动,想要坐起身,却牵动了全身的肌肉,传来一阵酸软无力的感觉,但并不剧烈。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几乎被专业的医用绷带裹得严严实实,从肩膀到胸腹,再到手臂,处理手法干净利落,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包扎。更让她有些愕然的是,她能感觉到皮肤传来的清爽感,之前战斗留下的血污、尘土和汗水似乎都被仔细地清理干净了,身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的皂角香气。

她是谁?这里是哪里?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片重力场消失后的废墟,以及……无法抗拒的黑暗。

她警惕地转动脖颈,左看看,右看看,试图寻找更多线索。目光扫过窗边时,她原本以为那只是窗外霓虹灯投射进来的一个静止黑影,或许是某个家具的剪影。

然而,就在她的视线掠过那“剪影”的下一秒——

那黑影,动了。

如同从沉睡中苏醒的雕塑,那轮廓微微调整了一下姿态。紧接着,在那片阴影之中,两点幽蓝色的光芒亮起,勾勒出一个清晰的、由线条构成的眼睛图案,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一个分辨不出性别、带着奇特电子合成感的男女混合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语气平静无波: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还有难受的感觉吗?”

无攸心中猛地一凛,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质问,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反而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咳……” 她用手捂住嘴,身体因咳嗽而微微蜷缩,过了好几秒,才勉强平复下来,重重地喘息了几口。

她抬起头,黑玉般的眼眸紧紧盯住窗边那个被蓝色眼灯照亮的黑影,问出了三个最核心的问题,声音还带着咳嗽后的沙哑: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还有……我的衣服呢?”她记得自己昏迷前穿的是那套变化后的露腰上衣和短裤,以及那件带有黑色圆环印记的风衣。

窗边的身影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做出了一个类似“挠头”的动作(尽管在头盔上看不真切),那男女混合音带着点疑惑反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无攸皱起眉,仔细地打量着对方。那充满科技感的全身甲胄,那诡异的眼球面具……毫无印象。她确定自己在失去意识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存在。她摇了摇头,眼神中的警惕没有丝毫减少:“我并没有印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哦哦……” 那身影似乎思考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般说道,“我想起来了!上面给我更换了新的装备,所以你没认出来。” 他(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上次见面好像也确实没来得及跟你报上名号。”

说着,他(她)抬起手,在下巴位置的装甲上按了一下。只听几声细微的“咔哒”声,那部分的装甲竟然迅速分解、收缩,自动合并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方块,被他(她)随手放在窗台上。

紧接着,他(她)又将双手伸到面具与颈甲的连接处,似乎触动了某个机关,面具边缘发出一阵轻微的气流排放声。随后,他(她)双手微微用力,将那个造型狰狞、带有巨大机械眼图案的整个头盔,缓缓地取了下来。

刹那间,如同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一大团蓬松而富有光泽的金色卷发从头盔的束缚中涌出,披散下来,直到肩膀的位置才停住,在窗外变幻的霓虹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头盔之下,是一张令人惊艳的脸庞。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尤其是那双如同夏日晴空般湛蓝的眼眸,清澈而深邃,与之前那冰冷的机械眼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反差。

这突如其来的颜值暴击,让即便处于【无心者】状态下的无攸,也不由得微微一愣神,理性思维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片刻后,无攸才回过神来,依旧坚持着之前的疑问,但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我们……真的有见过吗?我并没有记得,我见过像你这样……漂亮的人。” 她陈述着事实,并非恭维。

“谢谢夸奖。” 名为灶幺的存在似乎对赞美接受得很自然,但随即她(从声音和容貌判断,此刻更倾向于“她”)猛地摇了摇头,蓝眼睛里带着一丝哭笑不得,“不对呀!你在逗我呀?难道真的不记得了吗?在之前的战场上,你用了一个很厉害的法……或者说攻击,差点把我轰回了原世界!”

无攸闻言,黑眸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她仔细回溯着与裂地者、链蛇战斗的最后片段,那超越极限的融合一击,以及之后强行偏转重力核心时,仿佛触及到的某种更深层次的力量壁垒……似乎,确实在能量爆发的边缘,感知到过一个极其隐晦、试图窥探或者说“标记”此地的外来意识?

她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一回事。” 毕竟当时她的状态也很不稳定,感知可能并不完全准确。

忽然,一个更紧要的问题窜上心头,她猛地看向灶幺:“我的武器呢?!” 乌有以及与之关联的人形兵器核心,是她绝对不能丢失的东西!

灶幺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只是随意地抬起手指,指向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无攸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墙边一把造型简约的金属椅子上,那个娇小的、雪女外形的少女正安静地坐在那里。她脑袋歪向一边,靠在椅背上,纯白的眼眸紧闭着,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似乎正处于深度的睡眠状态。她身上依旧只穿着那件宽大的白色衬衫,赤着的双足安静地并拢。

看到人形兵器核心安然无恙,只是似乎也陷入了休眠,无攸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核心在,武器就在。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灶幺,那双湛蓝的眼睛也正看着她,带着一种探究和些许无奈。无攸再次问道,这次语气认真了许多:“我确实对你没有清晰的记忆。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灶幺。” 对方很干脆地回答,但随即补充道,“我的名字是这个。准确来说,这不算真正的名字,是个代号。” 她耸了耸肩,动作带着一种随性的洒脱,“因为在这个世界,或者说在我们这个行当里,干我这种职业是很危险的,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真正的名字。”

“灶幺……” 无攸低声重复了几遍这个发音独特的代号,将其记下。然后,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灶幺走到桌边,拿起一个水杯(里面似乎是清水),但没有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杯壁,蓝色的眼眸望向窗外光怪陆离的景色,语气变得有些悠远:

“你,应该不是属于那个世界的人吧?” 她转过头,看向无攸,目光似乎能穿透那层层绷带,看到其下不属于此方天地的本质,“你是闯入了那个世界,并且……改变了一些人原本的结局。虽然,从更大的尺度来看,他们的结局或许注定还是固定的就是了……”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缥缈感,“不过,因为你‘闯祸’的动静实在太大,导致非常多的人,他们的命运轨迹都因此产生了或大或小的改变。至于那些已经逝去的……”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一些,“就像花瓣注定要凋零一般,只是过程或许有所不同。”

无攸静静地听着,黑眸中没有任何波澜。灶幺的话语涉及“世界”、“命运”、“结局”这些宏大的概念,对她而言过于抽象,甚至有些难以理解。她无法将这些概念与自己的经历和目的直接联系起来。

她沉默了片刻,只是客观地评价道:“代号,很独特。”

她的反应似乎让灶幺有些意外,那双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但最终没有继续深入那个关于命运的话题。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赛博都市永不疲倦的喧嚣,作为背景音隐隐传来。

无攸消化着灶幺之前那番关于“命运”和“世界”的晦涩言论,虽然无法完全理解,但核心问题依旧清晰。她抬起眼眸,黑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带着御姐特有的磁性:

“那这里,是哪里?”

灶幺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个从下巴卸下、合并成的金属小方块,闻言随手将其抛起又接住,回答道:“这里是我家。”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准确的词汇,然后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淡语气补充,“更准确地说,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是基础世界一。”

“基础世界……一?” 无攸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随即,她那被【无心者】状态主导的、近乎绝对理性的思维,猛地停滞了一瞬!一种极少在她身上出现的情绪——震惊,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荡开了清晰的涟漪。

难道……自己所去的、南木所在的那个世界(她习惯性称之为世界二),以及更早之前、与子虚哥哥共同经历种种的那个世界,难道……不是世界一吗?她一直以为那纷争不断、充满教会与组织纠葛的地方,就是一切的起点和基底!

她的惊愕虽然并未明显表现在脸上,但那微微收缩的瞳孔和瞬间绷紧的指尖,还是被灶幺敏锐地捕捉到了。

灶幺那双湛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她似乎对无攸的反应并不意外。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片流光溢彩、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无形屏障的赛博都市,语气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你之前待的那个世界(指南木的世界),并不是世界一。”她转过头,看向无攸,目光仿佛能穿透时空,“那里的灵魂数量很稀薄,世界的‘密度’和‘稳固性’都远不如这里。而且,它被‘发现’和‘记录’的程度也很低,在我们的分类里,它其实是第三世界。”她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像这样灵魂稀薄、发展程度较低、规则也不那么完善的世界,被我们统一归类为第三世界。”

她走回床边,看着无攸:“我将你从那个世界二,带到了这里——基础世界一。你要是再继续呆在那里,以你这种‘异常存在’的体质和携带的力量,估计会引发更大的时空混乱和规则冲突。所以,我姑且算是把你‘带回来’了,虽然对你个人而言,可能算是‘绑架’?”她歪了歪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歉意,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工作流程。

无攸沉默着,快速消化着这颠覆性的信息。世界层级、灵魂密度、规则完善度……这些概念如同碎片,开始在她脑海中拼凑出一个远比她想象中更加宏大和复杂的世界观。她原本以为只是在不同的大陆或位面之间穿梭,没想到涉及的是更根本的“世界层级”差异。

“哦,对了,”灶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指了指无攸身上的绷带,“至于你的衣服的话,我帮你拿去清洗了,上面全是血和灰,没法穿了。”她语气自然,仿佛帮一个昏迷的陌生人换洗衣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先穿我的吧,虽然尺寸可能不太合,但总比没有好。”

说着,她转身走到那个线条流畅的金属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整齐地挂放着不少衣物,风格大多偏向实用与科技感,但也夹杂着几件如同衣架上那件一样、略显柔和的款式。她利落地从里面取出两样东西,看包装是未拆封的。

她先是将一个较小的、柔软的透明包装袋抛给无攸,里面是一套纯白色的、款式简约的贴身衣物。

紧接着,她又拿起一个稍大的包装袋,里面是一套折叠整齐的衣物。她将其放在床沿:“这套外衣,和我身上穿的比较类似,应该适合活动。”

无攸低头看向那套外衣。透过包装袋,能看到主体是一件深灰色的长袖上衣,材质看起来柔软而富有弹性,袖口和衣摆处有浅蓝色的荧光条纹作为装饰;下身则是一条同色系的工装长裤,裤型利落,侧面有实用的口袋,膝盖部位似乎做了加厚处理。整体风格确实与灶幺身上那套紧身作战服的内衬有几分相似,充满了实用主义和未来感,但与无攸之前那套露腰装和风衣的风格截然不同。

她看着床上的衣物,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缠满的绷带,以及眼前这个自称“灶幺”、身份神秘、却似乎对她并无明显恶意的金发女子。理性告诉她,当前最重要的是恢复状态,了解处境,然后才能规划下一步。接受对方的衣物,是眼下最合理的选择。

无攸拿起那套纯白的贴身衣物,正准备解开身上绷带更换,动作却突然僵住。一种极其熟悉又不受控制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她全身!仿佛支撑着那具高挑成熟躯壳的力量被瞬间抽空,骨骼、肌肉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收缩、重构!

“呃……”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便如同漏气的人偶般,在一阵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能量波动中,迅速缩小、变矮。

几秒钟后,站在床边的,不再是那个气场冷艳、身材高挑的御姐,而是变回了那个约一米六出头、体型瘦削的黑发少女。及腰的长发似乎也相应缩短了些许,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她脸上那些陶瓷裂纹依旧存在,在少女白皙的脸庞上显得更加醒目。

她下意识地开口,想说什么,但发出的声音也变回了之前那种更显青涩、带着些许清冷的少女音,与片刻前那低沉的御姐音判若两人。

“……”无攸低头看着自己明显小了一圈的手掌和身体,黑玉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罕见的茫然。这种不受控制的形态变化,让她那【无心者】的理性核心也感到了些许困扰。

一直在一旁抱臂看着的灶幺,见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那双湛蓝的眼睛里先是掠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她放下手臂,走到无攸面前,微微俯身,仔细打量着变回少女体型的无攸,语气带着探究:

“难道你的力量……没有稳定下来吗?”她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无攸,“这种形态的剧烈变化,通常是内在能量场极度不稳定的外在表现。”

无攸抬起眼眸,看向灶幺,少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困惑:“什么叫稳定下来? 我……我都不知道这力量该怎么掌握。” 她拥有这些力量,吞噬、融合、拟态……但这一切更多是出于本能或在系统辅助下完成,对于力量本身的根源、性质和控制方法,她确实知之甚少,尤其是在【诸界枷锁】封印了大部分主动能力后,这种失控感更为明显。

灶幺闻言,忍不住抬手扶了扶光洁的额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那这下情况可就糟了。”她的表情严肃了些,“这就意味着,在你真正掌握这份力量之前,你刚才那种(成熟)形态下的力量,就是你的上限,是你偶尔才能触及的爆发状态。而只有当你彻底掌控它,让它如臂使指,那种状态才能变成你的下限,成为你可以稳定维持的基础。”

无攸默默地拿起床沿那套深灰色的工装服,开始穿戴。令人意外的是,这套据说是灶幺的衣服,穿在变回少女体型的她身上,竟然意外的合身,袖长和裤腿都恰到好处,只是肩膀处稍微宽松了一点。看来灶幺本身的身材也比较娇小,或者她特意准备了小码的衣物。(此时,或许是由于体型的变化,亦或是力量不稳对精神状态的影响,无攸感觉自己的思考方式似乎也更贴近外表的年龄,少了几分属于【无心者】的极致冰冷,多了些属于少女的直接和……一点点无措?)

她系好裤子的扣子,抬起头,看向灶幺,语气带着明显的求助意味:“那……该怎么办啊?”

灶幺看着眼前这个瞬间从冷艳御姐变成带着点茫然少女的无攸,蓝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很快又被专业的态度取代。她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说道:“别急,我先替你检测一下,看看你体内具体是什么情况。”

说着,她转身再次打开那个金属衣柜,在里面翻找了半天,嘴里还嘀咕着“放哪儿了呢……”,最后才从一堆杂物底下,掏出了一个外形非常像老式体温枪、但通体银白、顶端有一个小型扫描仪的装置。

她拿着这个“体温枪”,走到无攸面前,说了声“别动”,然后按下按钮,将扫描仪一端对准无攸,从头到脚缓缓移动。一道柔和的淡蓝色光波扫过无攸的身体。

灶幺看着“体温枪”末端投射出的一个小型光屏,上面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能量波形图。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表情从好奇变成了震惊,最后化为一种“这怎么可能”的难以置信。

“我的天……”她放下检测仪,看着无攸,像是看什么稀世奇观,“你体内的力量怎么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她掰着手指数道,“一种……带着空间权限味道的幽蓝能量?一种……极度疯狂混乱的暗红毁灭之力?还有……非常纯粹的光明正气?甚至还有一些……人造生物的黑暗能量残余?它们互相冲突、互相影响,却又被某种……更强大的约束力强行糅合在一起,维持着一个极其脆弱的平衡,没有立刻引发崩溃真是奇迹!”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极其郑重,“但是!听好了!这股平衡脆弱得像一层纸,要是随意乱动的话,估计你下一秒就能原地爆炸,还是连灵魂渣子都不剩的那种!”

她收起检测仪,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手指抵着额头,显然在飞速思考解决方案。“别急,等我想一想……这种情况太罕见了……”

片刻的寂静后,灶幺猛地停下脚步,打了个响指,蓝眼睛亮了起来:“啊!我想到了! 我们可以去问一下调律师!”

“调律师?”无攸歪了歪头,对这个陌生的称谓表示疑惑。

灶幺像是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哦,对了!我都忘了你是刚来的,对这里一无所知。”她摆了摆手,“不过没关系,总之你跟我来一趟就行了。调律师……算是我们这边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他(她?它?)擅长处理各种复杂的、涉及不同能量和规则冲突的问题。基本上,大大小小关于力量紊乱、规则冲突的疑难杂症,都能在他那里找到点线索或者解决办法。”

无攸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她走到墙角那把椅子旁,看着依旧在沉睡的雪女形态的人形兵器核心。她伸出手,轻轻放在雪女那纯白的头发上。

下一刻,雪女的身形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迅速变得模糊、透明,然后化作一道流光,快速收缩、凝聚,最终再次变回了那柄通体灰黑、带着龙鳞纹路的单刀——『乌有』,静静地躺在无攸的手中。

一旁的灶幺看到这流畅无比、仿佛呼吸般自然的转换过程,再次震惊地睁大了蓝眼睛,忍不住惊呼道:“哇哦!没想到你能这么轻易地掌握‘武器姬’的形态转换!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需要对武器核心和自身能量有极高的契合度和掌控力!”

无攸将『乌有』熟练地背回身后,听到灶幺的惊叹,她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用那清冷的少女音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仿佛……天生就是这样用的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呼吸和心跳,无需学习,本能驱使。

灶幺看着她,眼神中的好奇越发浓重。她走到门边,按了一下墙上的按钮,房门无声地滑开,露出了外面同样充满科技感、灯光柔和的走廊。

“走吧,”灶幺朝无攸招了招手,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期待的笑容,“带你去见见那位‘调律师’,希望他今天心情不错,不会把我们轰出来。”

看着无攸已经准备好,灶幺走到窗台边,重新拿起了那个金属方块和造型狰狞的眼球面具。她熟练地将方块按回下巴位置,装甲迅速延展覆盖,接着双手捧起头盔,伴随着轻微的气流声,将其稳稳戴回头上,严丝合缝。那巨大的蓝色机械眼再次亮起,冰冷的科技感重新取代了方才那张惊艳的脸庞带来的视觉冲击。男女莫辨的混合音也随之响起:

“调试完毕。我们出发吧。”

无攸看着她的动作,黑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忍不住用恢复了的清冷少女音问道:“你为什么要带这个呢?” 在她看来,灶幺的真容足以令人印象深刻,隐藏起来似乎多此一举。

灶幺调整了一下面具的角度,让视野更舒适,然后回答道,混合音里带着一丝习以为常的淡漠:“因为,这个世界的灵魂太拥挤了。”她指了指窗外那片流光溢彩却又仿佛隔着一层冷漠的城市,“庞大的人口基数,意味着有各种各样的人,善意的、恶意的、漠不关心的……而我的职业,”她顿了顿,语气没什么起伏,“时空赏金猎人\/维系者,做的事情往往……很残忍。追捕、清除、有时甚至需要‘修正’。因此,有许多人唾弃我们,认为我们是冷血的刽子手,但又畏惧于我们拥有的力量和代表的权利,毕竟,这个职业某种程度上也确实在维持这个脆弱世界的稳定。”

她转头看向无攸,蓝色的机械眼闪烁着微光:“所以,隐藏面目还是很重要的,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你看,”她指了指窗外街道上隐约可见的行人,“大街上也没有几个人是露出自己真面目的,一般脸上都会佩戴些东西,隐藏面容、过滤信息、或者只是……一种潮流。”

说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的战术腰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物品,抛给无攸:“哦,对了,我在清洗你那套衣服的时候,翻到了这个。看起来,这应该是你的面具了?带上吧。”

无攸接住飞来之物。那是一个灰黑色的半罩防毒面具,造型简洁,覆盖口鼻,但没有安装滤毒罐,似乎只是一个空壳。材质摸起来有些冰凉,带着细微的磨砂感。她回想了一下,这似乎是之前那套成熟体态风衣里的配饰?她不太确定,但还是依言将其戴在了脸上。

意外的合适。面具紧密地贴合了她的脸部轮廓,呼吸也很顺畅,灰黑色的材质与她黑色的短发、白皙的皮肤以及脸上那些陶瓷裂纹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协调感,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冷冽的气息。

“很好。”灶幺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那么,我们走吧。”

她走到房间门口,伸手在门旁的感应区按了一下。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向侧滑开,露出了门外的景象。

当无攸跟着灶幺踏出大门的瞬间,即使是以她【无心者】的冷静,也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门内是相对简约甚至有些温馨的个人空间,门外却是另一个维度的世界。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如同冰冷的钢铁丛林,密集地挤占着每一寸视野,它们的表面覆盖着巨大的全息广告牌,流动的光影和跳跃的动态图像永不停歇地播放着,将整个城市渲染得光怪陆离。空中是川流不息的悬浮车辆,拖着各色光尾,如同编织着一张立体而繁忙的交通网;地面层同样车水马龙,造型各异的常规车辆在宽阔却依然显得拥挤的街道上穿梭。噪音、光影、还有某种低频的震动感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永不停歇的城市脉动。

最令人感到诡异的是,这座城市仿佛被按下了永夜的开关。天空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被灯光污染的暗紫色,看不到太阳,也分辨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有人造光源在永恒地燃烧。

正如灶幺所说,这里呈现出一种极其鲜明的高科技、低生活的特征。科技高度发达,随处可见全息投影、自动化设施和反重力交通工具,但与之相对的,是环境的混乱与颓败。灶幺随脚踢开堆在自家门口的一小堆不知名的垃圾,金属罐头和废弃的电子元件滚落一地。她警惕地扫视了一眼门口狭窄的通道,确认没有碍事的人或东西后,简短地说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汇入了街道上熙攘的人流。无攸像个初入大观园的孩子,虽然脸上戴着面具遮掩了大部分表情,但那双黑玉般的眼眸却忍不住好奇地四处张望,打量着这个她从未见过的世界。

街道上的人们行色匆匆,衣着风格各异,从实用的工装到夸张的时尚服饰应有尽有。但正如灶幺所言,他们几乎都看不清真实的容貌。有的人戴着只覆盖上半张脸、带有显示功能的智能头盔;有的人戴着造型前卫、闪烁着呼吸灯的科技口罩;还有的如同她们一样,戴着覆盖面积更大的面罩或目镜。仿佛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藏匿在属于自己的身份标识之后。

一个穿着破旧外套的人蜷缩在路边一个低矮的台阶上,手里夹着一根冒着稀薄烟雾的电子烟。当灶幺和无攸经过时,他懒洋洋地抬起头,朝着两人的方向吐出了一口带着怪异甜腻气味的烟雾。

灶幺仿佛没有看见,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穿过那团烟雾继续前行。无攸微微蹙眉,但也默不作声地跟上,只是下意识地屏住了一瞬间的呼吸。

两人在错综复杂、充满各种岔路和小巷的街道中东绕西绕,穿过喧嚣的市场区,绕过闪烁着暧昧霓虹灯的红灯区,最终来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悬浮站台。站台上已经有一些等待的乘客,同样大多面容模糊。

没过多久,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一架流线型、通体银白、长达数十米的悬浮电车如同无声的巨鲸般,缓缓驶入站台,精准地停在等候线前。车门无声滑开。

灶幺率先迈步上车,回头对无攸做了个“跟上”的手势,混合音说道:“走吧,我们要坐三个站。”

无攸跟着走上电车内部。车厢宽敞明亮,座椅舒适,透过巨大的车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飞速掠过的城市景观。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缓缓坐了下去,手指轻轻触碰着冰凉的合成材料座椅,目光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新奇,打量着车厢内的一切——闪烁的路线图、安静的其他乘客、以及窗外那个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光怪陆离的异世界。

这又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新奇的事物。前往“调律师”所在之处的旅程,悬浮电车在磁悬浮轨道上平稳地滑行,窗外的光影如同流淌的彩色河流。车厢内虽然乘客不少,但异常安静,只有电机低沉的嗡鸣和偶尔响起的电子提示音。

灶幺靠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那巨大的机械眼面具扫视了一圈车厢,随即转向安静看着窗外的无攸,用那男女莫辨的混合音低声告诫道,语气带着难得的严肃: “听着,在这个世界,是没有所谓‘魔法’概念的。”她伸出被作战服包裹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位置,“这里的人们认知和依赖的,只有强大的科技。所以,你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能力,比如突然变大变小、召唤武器、或者任何看起来不科学的光影效果,尽量别用。”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无攸能听见:“如果被某些‘相关部门’或者不怀好意的人抓住把柄,我可保不了你。到时候你面临的,只会是无限的实验,被当成稀有的样本研究透彻。甚至在你死后,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你的身体会被彻底解剖,试图找出你异能的根源。所以,能不用,尽量别用,把自己当成一个……稍微有点特别的普通人。”

无攸戴着灰黑色的半罩面具,闻言点了点头,黑眸透过面具上方的空隙,依旧沉静地望着窗外。与其说她是在欣赏“风景”,不如说是在被动接收着铺天盖地的信息洪流。高耸入云的大楼鳞次栉比,每一栋的外墙都是巨大的屏幕,无数全息投影广告争奇斗艳,动态的商品展示、闪烁的新闻标题、诱惑性的虚拟偶像舞蹈……密集的信息几乎要溢出视野,让人眼花缭乱,甚至感到一丝窒息。这就是基础世界一的日常吗?

灶幺则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慵懒的姿态,翘着的腿轻轻晃动着,嘴里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带着电子音效的旋律,仿佛对这种信息爆炸的环境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有些漠然。

电车缓缓停靠了第一个站台。站台门打开,更多的人流涌入车厢,使得空间变得略微拥挤了一些。

一个身材高大、面相凶神恶煞、穿着破旧皮质外套的男人也跟着人群挤了上来。他一脸不爽地环顾着已经不算宽松的车厢,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什么,似乎在抱怨人多。当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视车厢,最终落到无攸和灶幺这个方向时,他脸上的不爽瞬间凝固,随即如同见了鬼一样,被极度的惊恐所取代!

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是触电般迅速转过身去,用宽厚的后背对着无攸她们的方向,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消失。无攸甚至能听到他压低声音、带着颤抖的呢喃: “不好……怎么……那家伙……在这个电车上?!不是……不是应该出任务去了吗……真他妈倒霉……”

无攸有些疑惑地微微侧头,向自己身后看去——她的旁边,只有依旧翘着腿、仿佛对一切浑然不觉、还在轻轻哼歌的灶幺。

电车再次启动。那个凶恶男人在接下来的路程中,身体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连头都不敢回,仿佛座位上有什么噬人的猛兽。

很快,电车抵达了第二站。车门刚打开一条缝隙,那个男人就如同被赦免一般,连滚带爬、惊慌失措地挤开其他下车的乘客,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站台,迅速消失在街道的人流中,仿佛慢一秒就会被吞噬。

无攸收回目光,看向灶幺。灶幺似乎对此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只是懒洋洋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列车继续前行,穿过了一片由更高大、更密集的摩天楼组成的、如同巨型围墙般的区域。当电车从这片“光污染”最严重的区域穿出时,灶幺突然开口,混合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哟,这么快就要到富人区了。”她用下巴指了指窗外,“这里可是这座城市里,为数不多能真正见到太阳的地方。”

无攸闻言,好奇地向窗外望去。

景象果然截然不同。

虽然依旧有高楼,但密度明显降低,建筑之间留下了更多的空间,出现了规划整齐的绿植、公园甚至人造水体。最令人震撼的是天空——那层仿佛永恒的、被霓虹灯染成的暗紫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然的天光!此时正值黄昏,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温暖的橙色火球,正缓缓向着远方的地平线沉落,将天边的云霞染成了瑰丽的粉红色和橘黄色,柔和的光线洒在那些设计精巧、外观洁净的建筑物上,与刚才经过的那个仿佛永远停留在喧嚣夜晚的“光污染区”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鲜明对比。

列车就在这片宁静而绚丽的夕阳余晖中,缓缓减速,最终平稳地停靠在了一个设计典雅、乘客稀少的站台。

“走吧,”灶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无攸也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那幅在异世界难得一见的、充满自然美感的夕阳画卷,然后默默地跟上灶幺的脚步,走下了悬浮电车。

站台上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许多,少了那种信息过载的压迫感。无攸不知道所谓的“调律师”会是什么样子,但至少,这段穿越城市核心、见识了其阴暗与光明两面的旅程,让她对基础世界一有了更直观,也更复杂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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