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星潭幽谷又盘桓两日,直至敖倾龙魂彻底稳固,那祖龙记忆碎片带来的冲击也化为沉淀的力量,我们方才离开。星图所指的下一个标记,位于一处名为“福陵山”的地界,光点晦暗不明,与四宝及那青铜巨戈的感应皆不强烈,反倒透着一股尘封已久的滞涩之气。
“福陵山……云栈洞……”敖倾凝眉思索,“此地似乎曾是一处妖王洞府,后被天庭敕封,成了个闲散地只的居所。年代久远,几近荒废了。”
“且去看看。”我感应着那标记处传来的、与周遭生机格格不入的沉暮气息,心中微动。天庭敕封之地,却透着衰败,这本身便有些蹊跷。
驾云不过半日,便见前方山势平缓,林木也算茂盛,却莫名给人一种了无生气之感。山间确有一洞府,石门斑驳,上书“云栈洞”三字已模糊不清,洞前石阶生满青苔,不见守卫,亦无香火。
我们按下云头,落在洞前。尚未叩门,那沉重的石门便“吱呀”一声,自行开启了一道缝隙。门内光线昏暗,一股混合着尘土、药草与淡淡腥臊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个身影佝偻着,缓缓自黑暗中走出。那是一个猪首人身的汉子,身着洗得发白的旧官袍,腆着肚子,獠牙外露,但眼神却浑浊无力,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颓唐与畏缩。他手中还提着一个半空的酒坛,步履有些虚浮。
“二位……上仙,驾临敝处,有何贵干?”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努力想挺直腰板,做出些威仪,却更显狼狈。
我目光扫过他,其妖气散漫,修为不过地仙层次,且根基虚浮,似是受过重创至今未愈。更重要的是,他周身缠绕着一股极淡,却与这福陵山沉暮气息同源的怨念,以及一丝……被强行打上的、已然黯淡的天庭符印烙印。
“路过此地,感知有异,特来一观。”我淡然道,并未点破星图之事。
那猪妖,或者说此地只,闻言愈发紧张,搓着手,眼神躲闪:“小神……小神乃天庭敕封此山的地只,名唤猪刚鬣,一向……一向安分守己,并无异状。”
猪刚鬣?这名字……我记忆中似乎有些印象。西行路上,那取经团队里,似乎有个因调戏嫦娥被贬下凡、错投猪胎的天蓬元帅,后来受戒做了和尚,法号悟能,诨名猪八戒。莫非便是眼前这位?
敖倾显然也想到了此节,传音于我:“尊上,他似乎是……”
我微微颔首,目光如炬,直视猪刚鬣那躲闪的双眼:“取经事毕,金蝉子消散,孙悟空戴箍西行,你却为何滞留于此,形同囚徒?”
猪刚鬣浑身一颤,手中酒坛差点脱手,脸上血色尽褪,惊恐地看着我:“你……你怎知……你究竟是谁?”
“回答我的问题。”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猪刚鬣颓然坐倒在地,抱着酒坛,苦笑道:“是谁……重要吗?呵呵……取经?功德?不过是场骗局罢了!那猴子被套上箍儿,成了行尸走肉;师父……师父他根本就是个容器,最后落得那般下场;老沙回了他的流沙河,继续受那血咒折磨;小白龙回了西海……唯有我,哈哈,唯有我!得了个‘净坛使者’的虚名,却被困在这荒山野岭,守着这破洞府,修为不得寸进,还要时时受那……受那旧日怨念煎熬!”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灌了一口酒,浑浊的眼中泛起血丝:“他们以为给我个名分就能抹平一切?我那高老庄的翠兰……我那天蓬元帅的旧部……还有我那被生生打散的孩儿魂魄……这些债,这些怨,谁能替我消?”
原来如此。他被变相囚禁于此,那天庭符印,既是身份象征,亦是监视与禁锢的枷锁,将他与这福陵山的沉暮怨气捆绑在一起,令他无法离开,亦无法解脱。
“你口中的‘他们’,是谁?”我捕捉到他话语中的关键。
猪刚鬣猛地抬头,眼中恐惧与怨恨交织,张了张嘴,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只有额头上那天庭符印微微发亮,带来一阵痛苦的抽搐。
我不再逼问,转而将神识探入这云栈洞深处。洞内陈设简陋,积灰甚厚,但在最深处一间石室内,我感应到了一丝微弱的空间波动,以及一股被强行封印的、精纯的水灵之气,那气息……与敖倾的龙气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古老暴烈。
“你洞中深处,藏着何物?”我问道。
猪刚鬣脸色再变,支吾道:“没……没什么,只是一处废弃的泉眼……”
我不再与他多言,径直向洞内走去。猪刚鬣想阻拦,却被敖倾一个眼神慑住,不敢动弹。
穿过幽深曲折的甬道,来到那石室前。石门紧闭,上面覆盖着层层叠叠的禁制,既有天庭的符箓,也有佛门的金光,更有一种我未曾见过的、带着蛮荒气息的古老封印。这些封印力量彼此纠缠,将石门后的气息封锁得严严实实。
然而,我掌中的四宝,尤其是那定风珠与太阴幽冥根,却对那蛮荒封印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牵引。而敖倾,更是脸色微变,低声道:“尊上,里面的水灵之气……似乎与我龙族有关,但……非常古老,而且充满了怨恨。”
我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混合封印。混沌气流自主流转,试图解析其结构。天庭与佛门的封印虽然精妙,但并非无懈可击。唯独那蛮荒封印,其力量层级极高,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与暴戾,竟隐隐排斥着我的混沌之力。
就在我尝试加大力量冲击时,异变陡生!
那蛮荒封印猛地亮起一道暗沉的血光,一股浩瀚、愤怒、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龙威轰然爆发,透过封印缝隙冲击而出!整个云栈洞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猪刚鬣连滚爬爬地冲进来,面无人色,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老祖宗息怒!老祖宗息怒!不是小神打扰您清静!”
敖倾被那龙威冲击,闷哼一声,脸色发白,但眼中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威压……比四海龙王更古老……是……是上古龙族!”
石门后的存在似乎被惊动了,那愤怒的龙威如同实质,凝聚成一道模糊的、布满伤痕的巨龙虚影,在石门上显现,冰冷的龙目死死盯住我和敖倾,尤其是在敖倾身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被滔天恨意取代。
“外界的小龙……还有……混沌的气息……”一个苍老、沙哑,仿佛万年未曾开口的意念,直接在我们识海中响起,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怨毒,“滚!否则……死!”
伴随着这意念,那蛮荒封印血光大盛,一股足以撕裂神魂的毁灭力量蓄势待发!
猪刚鬣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涕泪横流。
我将敖倾护在身后,直面那上古龙魂的怒火,混沌气流在周身流转,四宝之力蓄势待发。这云栈洞深处,果然囚禁着惊人的秘密!一位上古龙族,为何被封印在此?与猪刚鬣有何关联?又与那星图标记,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