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仓库时已是黄昏。
窗外蓝雪下得更密了，落在铁皮屋顶上发出类似指甲刮擦的声响。
我用硅胶干燥剂封装药品，卷帘门被拍响了。
“新新！开门！”
林妍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被抢了……”
我并没有急着开门，监控画面里，她孤零零站在门口，右手背在身后。
小七冲屏幕哈气，毛炸得像刺猬。
我悄悄把3号不锈钢盆扣在门边，盆底朝上——哥哥的笔记里说这能干扰电子信号。
门刚开条缝，林妍就挤了进来。她身上有股奇怪的焦糊味，袖口沾着tS-7特有的蓝色粉末。
“发电机被抢了，那些人还追我。”
她抹着不存在的眼泪，眼睛却不断往货架瞟。
“坐。”
我踢过去折叠椅，指了指角落那台东西。
“正好，这发电机你的，一会自己带回去吧，我这儿也放不下了。”
小七忽然跳上她膝盖，尾巴扫过她手腕，林妍触电般缩手，藏在袖管里的微型发射器“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空气瞬间凝固。发射器指示灯还亮着，显然在持续发送定位信号。
要不是我从小就爱去哥哥实验室玩，见过学过很多课本上没有的知识，我也不会认得这个。
“解释下？”
我用鞋尖拨弄那个小装置，余光瞥见窗外有道黑影闪过。
面对我的质问，林妍的表情转变得陌生，她慢慢摘掉戒指，露出内圈的针孔摄像头。
她的声音像机械般平稳：
“tS-7在找七个盆。交出来，你父母就能活。”
卧靠！
原来如此。
但是我假装害怕地后退，后背贴上货架，红色磁吸标签旁的消防斧冰凉硌手。
“我爸妈在哪？”
林妍笑了，从衣领底下扯出条项链，坠子是我母亲的珍珠耳钉。
“我男朋友那边昨天刚采集完他们的生物电信号。”
她转动耳钉，上面连着微型电极。
“但是遇到点小问题，你哥的传送技术，需要血缘锚点……”
斧头劈下时带着风声。
我没砍人，而是狠狠砸碎了地上的发射器。
火花四溅中，林妍尖叫着扑来，指甲划过我脖子，火辣辣的疼，但比起她接下来遭遇的不算什么。
小七像道黑色闪电撞上她面门。
猫爪一巴掌拍在那枚耳钉上，电极“噼啪”爆出蓝光。林妍抽搐着倒地，耳钉里传来男人的怒吼：
“实验体失去联系！立即——”
我踩碎耳钉，回身抓起3号盆扣在林妍头上。
金属共振的嗡鸣中，她发出非人的惨叫，皮肤下浮现出蛛网状的蓝色光路。
我揪着她头发对准监控摄像头骂：
“替我带个话。不管是谁，再碰我家人，我就把七个盆全扔进炼钢炉！”
林妍带着她那堆垃圾走了。
深夜，我把最后一批物资转移进密室。
小七蹲在通风口警戒，尾巴有节奏地轻拍地面。
电脑屏幕又在闪烁，萧烬的坐标再次出现，这次直接投射在仓库地面上，组成七个发光的钢盆阵列。
我按哥哥笔记里的方法，把3号盆倒扣在坐标中心。盆底渐渐浮现现实的影像：穿着白大褂的哥哥，背景音里还有父亲的咳嗽声：“……蜃楼二期必须停止……新新会找到钥匙……”
投影逐渐扭曲，切换成林妍家屋顶的实时画面。
穿着防护服的人在架设某种天线装置，而他们脚下，成堆的tS-7物资箱缝隙里，隐约可见蓝色电光流动。
我忽然摸到身旁的小七浑身僵直，转头一看，它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了细线。
窗外，蓝雪停止了飘落，取而代之的是绿色极光——和传送那天一模一样的光幕。
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林妍家方向的夜空亮如白昼。
我摸出从她身上搜出的门禁卡，背面用荧光涂料写着：第七出口。
门禁卡在我掌心发烫，窗外，绿色极光笼罩下的城市陷入诡异的静谧，连一贯聒噪的野狗都噤了声。
远处林妍家方向的天空泛着病态的紫红，像是有人用肮脏的纱布捂住了月亮。
小七跳上窗台，左耳缺口处的毛发根根竖起。
我顺着它的视线看去，街对面的便利店里，老板用不锈钢盆接住空调外机滴落的水。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每接满一盆就倒进身后排列整齐的七个塑料桶里。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林妍的名字跳出来，来电背景音里柴油发电机轰鸣，但更刺耳的是金属被切割的“吱嘎”声，就像那天在超市听见的拆解冷冻柜的动静。
既然她还敢给我打电话，我倒要听听她说什么。
“新新……”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我皱着眉把手机拿远了些。
“我男朋友认识tS-7的后勤主管，搞到两台军用发电机。”
通话里插入电锯般的噪音，她急忙提高音量：
“要不要一起来拿？就在老机床厂！”
我盯着监控屏幕上定格的画面：林妍男友拆卸的那台发电机，油管上印着“tS-7-07”的钢印。
“你伤口好了？”我故意问。
电话那头停顿了两秒。“什么伤？”
“你右手小指。”
我慢慢拧开一瓶矿泉水。
“昨天被小七抓破的地方。”
背景音里的切割声戛然而止。林妍的笑声掐断了：
“猫咪……猫咪疫苗打了吧？最近流浪猫都带着病毒呢！”
她压低声音说：
“对了，你仓库通风好吗？tS-7的人说蓝雪后要特别注意空气……”
我听着林妍在电话里噼里啪啦没停着，似乎很激动。
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通话一结束，电脑屏幕自动亮起来。我默认这就是萧烬为我做的，他就像我在书中写的那般神通广大，无论遇到何种麻烦，都能过五关斩六将。
监控画面里，林妍把手机扔进机床厂的淬火池，她男友用砂轮打磨着某种金属部件，火花飞溅中隐约可见七个盆的轮廓。
后半夜我被檀香味熏醒了，睁眼便看见小七盘踞在枕头上，尾巴盖着我的脸。
萧烬正站在月光里，玄色衣袍的下摆浸在从窗缝渗入的蓝雪中，却丝毫不湿。
“小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