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的庭院里。
谢兰?半靠在床头,身上盖着绣着暗纹的厚锦被,刚出院的脸色仍带几分病后苍白,唯有垂在被外的手,被炉火烧得泛着浅淡的暖红。
恋儿就坐在床畔的矮凳上,手揣在棉袖里,目光时不时瞟向冒汽的茶壶,嘴里仍忍不住念叨:“二少爷真不是个东西,难怪叫狗子,我看连狗都不如!狗还知道护自家人,他连畜生都不如!——我得时常去叨扰叨扰他们,总不能让东西白丢了。”
谢兰?垂着眼,目光落在暖炉里跳动的火星上,指尖无意识地顿了顿,眼尾掠过一丝极淡的怅然——那里面可有母亲生前最爱的一支翡翠簪。但不过片刻,她便轻轻舒了口气,声音软得像被暖意裹住的棉絮:“算了,他偷去的东西或许本就该是我舍掉的。陈家送来的钱够咱们过日子,何必再为了丢的东西费神?”
恋儿还想再说,见谢兰?眼底没什么波澜,只攥了攥帕子:“可那是您的祖传物件……”
“祖传的是念想,物件没了,念想还在。”
恋儿还是气难平,晶亮的眸子蓄着怒意,像燃着两簇小火星,连声音都带着点颤:“依我看,那陈家就不是个聚气的好地方!咱们能从那儿出来,真是上天保佑!您先前在那儿受的那些苦,现在想来反倒是好事——自打二姨太进门,就没安生过,乌烟瘴气的事一件接一件。咱们这是跳出那个烂泥潭了,往后再也不用跟着掺和那些糟心事!”
正说着,外面有人柔声细语道:“屋里有人吗?”
恋儿忙迎出去,看到院中站着一个肤白眉细、很是俊俏的姑娘——虽穿了身不起眼的灰丫鬟服,衬得人有些寡淡,可抬眼时那双眼亮得很,连带着周身的俊俏,掩都掩不住。
她一手捧着一兜水果,另一手拎着一包礼品。
“请问您找谁?”恋儿问道。
“我叫秋桐,是小姐让我来探望少奶奶。刚刚我在外面敲了几下门,无人吭声,我就不请自进了,还请原谅!”
“哦,你就是秋桐?”恋儿听管家在医院提起过,她对秋桐的到来马上警觉起来——自己刚闹完陈家回来不久,这会二姨太马上就派她跟了过来,定是没好安心。想到这儿,恋儿微微仰起下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有何事就在这里说吧,我们家小姐身体不适,由我传达就是了。”
秋桐笑了笑:“其实也没别的,就是我们小姐说少奶奶身子弱,让我送些补身子的东西,顺便……替她问一句,少奶奶住得还习惯?”
“让她进来吧!”屋内传来谢兰?的声音。
恋儿虽不情愿,还是侧身让秋桐进门。谢兰?从内室走出时,秋桐心里猛地一跳——这少奶奶竟生得这般清润,肤如凝脂偏不带半分艳色,眉黛似远山却拢着层淡淡的愁,发髻只松松绾着,连支素银簪子都无,可那双眼望过来时,竟比窗台上的冰花还要剔透。
“难怪小姐总盯着她,这般模样,确是勾人。”秋桐暗自嘀咕,面上已堆起笑,福身道:“秋桐见过少奶奶。都说少奶奶有闭月羞花之貌,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及十分之一。”
谢兰?目光落在她身上——这丫头身量娇小,却透着股机灵劲儿,唇角总像噙着笑,眼尾扫过屋角时,那点灵光里藏着丝说不出的狡黠。她心里暗叹:这般心思,寻常丫头哪比得过,往后陈家怕是少不了风波。
“坐吧。”谢兰?抬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