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百姓们是难以置信的。
刚刚还被如狼似虎的差役抢走家当,转眼间又要还回来?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当他们看到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投降派官员府邸被围,看到皇宫城头变换了大王旗。
听到街头巷尾都在传颂“太宗皇帝显圣”、“仙师临凡”、“李纲大人忍辱负重终于掌权”、“杀了奸臣要抗金”的消息,再看到官府真的开始有序地发还物资时,希望和信任开始一点点回归。
许多百姓领回自家财物时,激动得热泪盈眶,跪地朝着皇宫方向磕头:
“太宗皇帝万岁!”“仙师万岁!”
“李青天老爷!”
甚至出现了许多百姓自发拒绝领回物资的场面。
一位老丈颤巍巍地对发放物资的官员说:“官爷,这钱…这粮,小老儿不要了!朝廷要打金狗,正是用钱用粮的时候!留给将士们吧!只要能把金狗赶跑,让小老儿饿几天肚子,也心甘情愿!”
“对!我们不要了!给守城的将士!”
“太宗皇帝都回来了,还怕金狗不成?这钱粮就当是我们捐给朝廷的军饷!”
“只求朝廷这次真能硬气起来,别再让我们寒心了!”
民心可用,民心可贵!
消息传回宫中,赵光义和李纲、张叔夜等人无不感慨动容。
李纲红着眼眶道:“陛下,百姓如此深明大义,实乃国家之福!或许…或许可酌情接收部分捐献,以充军资?”
赵光义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亲自提笔,写下一道言辞恳切的诏书,命人张贴全城:
“朕闻有百姓欲捐资以助军,心意朕领,然国之所需,不当再取于民脂民膏。此前朝廷无道,盘剥尔等,朕心甚愧。今发还之物,本乃尔等所有,安居乐业之资,岂可再夺?”
“守土抗敌,保家卫国,乃朝廷之本分,将士之天职!朝廷纵有万难,亦当自行筹措,岂能再累及已受创之黎民?”
“凡我百姓,领回自家财物,安心度日。若有余力,可助巡城、运礌石、送热食,皆是报国。至于军资粮饷,朕与李纲、张叔夜等,自有筹措之道!勿再推辞!”
诏书一下,百姓更是感佩涕零。
太宗皇帝不仅带兵回来打金狗,还如此体恤百姓,这才是他们盼望已久的明君!
一时间,汴京城内人心空前凝聚。
领回财物的百姓,许多转而将家中余粮做成饼馍,将烧好的热汤热水,自发送到城墙上犒劳守军。
青壮年更是踊跃报名,协助官兵加固城防,搬运守城器械。
一种同仇敌忾、誓与城池共存亡的气氛,开始在这座千年古都弥漫开来。
赵光义站在宫墙上,看着城内渐渐恢复的生机与秩序,看着军民一心的景象,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缓和。
而西北方向,烟尘滚滚的官道之上。
老将种师道顶盔贯甲,率领着五千泾原路精锐轻骑,正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汴京方向疾驰。
军情如火,皇帝一连十道金牌催促,语气一次比一次惊惶急切,让种师道心中充满了忧虑和一丝不满。
如此催逼,岂是明君所为?但君命难违,救国更是本分,他只能压榨着麾下儿郎和战马的每一分体力。
“报——!”一骑斥候从前队飞驰而来,滚鞍下马,声音带着一丝异样的激动,“启禀大帅!京师有使者到!持…持有太宗皇帝御令!”
“什么?”
种师道勒住战马,眉头紧锁。
太宗皇帝?这斥候莫非是急昏了头?他沉声道:“带过来!”
很快,一名风尘仆仆、但眼神锐利的使者被带到种师道马前。
使者并未穿着常见的官服,而是作寻常劲装打扮,但气度沉稳,显然非寻常人。
他恭敬地呈上一封火漆密信和一枚令牌。
种师道先接过令牌,入手微沉,非金非铁,触手竟有一股温润之感,上面刻着的纹路古朴深邃,隐隐有流光转动,绝非凡品!
他心中猛地一跳。
再拆开密信,是李纲的亲笔字迹无疑,但信中的内容却让他越看越是心惊肉跳,瞳孔收缩!
信中以极其简练却震撼的笔触,描述了太宗皇帝赵光义显圣归来、仙师临凡相助、以雷霆手段肃清宫内奸佞、控制昏君、夺取汴京控制权、并誓死抗金的经过。
信中强调,此非戏言,令牌即为仙师所赐信物,可证真伪。
最后,则是以太宗皇帝名义发出的命令:告知种师道当前情况,并授予其全权,可根据实际军情,自行决断作战方略,务求与汴京守军里应外合,重创金军!
种师道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他猛地抬头,目光射向使者:“此事…千真万确?!太宗陛下…真的…”
他实在无法说出“显圣”二字,这太过颠覆认知。
使者迎着他的目光,郑重无比地点头:“回大帅,千真万确!末将亲眼所见太宗皇帝陛下,亦亲眼得见仙师施展神通!
若非如此,李纲大人岂能轻易掌控汴京,诛杀范琼?城内如今军民振奋,皆欲与金狗决一死战!陛下有言,老将军乃国之柱石,但有所需,汴京全力配合,绝不遥控掣肘!”
种师道死死盯着使者的眼睛,又反复看了看手中那枚神奇的令牌和李纲的信。
李纲的为人他深知,绝非妄语之人。
这令牌更是无法作假。再加上皇帝之前那反常的、极度恐惧的催促,与信中“控制昏君”的描述隐隐吻合...
种种迹象串联起来,一个荒谬却唯一合理的解释浮现在他脑海中。
难道……真是天不亡大宋?!
一想到那位开创了基业、虽有过失却不算庸主的太宗皇帝,竟在国难之时以这种方式归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酸楚猛地冲上种师道的心头。
这位一生戎马、见惯了生死风浪的老将军,眼眶瞬间就红了,浑浊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滴落在冰冷的铠甲上。
他紧紧攥着那枚令牌,似从中汲取到无尽的力量和温暖。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种师道声音哽咽,对着汴京方向,在马上深深一揖,
“老臣种师道…叩谢太宗皇帝陛下信任!陛下…您终于回来了!”
他身后的亲兵将领们见到主帅如此失态,又听到“太宗显圣”的言语,无不惊骇莫名,但见种师道如此,心知此事恐怕非同小可,纷纷屏息凝神。
种师道很快控制住情绪,用战袍擦去眼泪,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所有的迷茫和担忧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昂扬斗志和清晰的战略思路。
陛下归来,仙师相助,汴京内乱已平,更授予他全权!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捆在他手脚上的绳索被彻底斩断了!他不再需要担心朝中昏君奸臣的掣肘,可以完全按照战场的实际情况来用兵!
他猛地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传令全军!”
种师道的声音响彻队伍,
“停止前进!于前方险要处就地扎营,派出所有斥候,给本帅把金狗东路军完颜宗望部的动向、兵力分布、粮道补给,查得一清二楚!”
命令一下,训练有素的西军精锐虽然疑惑,但立刻执行,大军缓缓停下脚步。
几位副将围拢过来,面带不解:“大帅,京师危急,为何停下?陛下不是…”
种师道举起手中令牌,目光扫过众将:
“此乃太宗皇帝御令!陛下已显圣归来,肃清朝纲,京师暂安!陛下有旨,令我等不必急于进城,而要我等如一把尖刀,伺机而动,与汴京守军里应外合,重创金虏!”
众将闻言,无不骇然失色,但看到种师道那无比严肃和激动的神情,以及那枚一看就非凡物的令牌,渐渐信了七八分,随即一股巨大的兴奋感涌上心头!
“太好了!”
“太宗皇帝显灵了!”
“终于能放开手脚跟金狗干一仗了!”
种师道看着麾下将领的反应,重重一拍马鞍:
“没错!如今敌情明朗,我军不再是盲人摸象!金虏骄狂,必以为我急于进城,疏于防范。我等正好利用这一点,藏匿踪迹,看准时机!”
他目光投向东南方向:“待其全力攻城,师老兵疲之际,或在其粮道松懈之时,便是我五千泾原铁骑雷霆一击的时刻!要打,就打他个措手不及,打他个肝胆俱裂!”
“谨遵大帅将令!”众将轰然应诺,士气高涨到了极点。
种师道策马立于坡上,远眺汴京方向,心中豪情万丈:“陛下,李伯纪…你们在城内坚守!老夫在外,定要叫那完颜宗望,尝尝我大宋西军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