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云溪入冬以来第一场雪。
嘉善长公主应是请钦天监算好的时间，雪后初晴，数十株红梅如晚霞般绽放在雪地之上，平添了几分仙境之感。
宾客手持鎏金请帖，纷至沓来。
被侍女引着，穿过朱栏曲径，前往暗香浮动的梅林。
林间设有暖席，银丝炭盆铺设在侧，驱散寒意。
侍女手捧银盘穿梭其间，为落座宾客奉上刚温好的梅花酿与精致茶点。
月满楼跟着云锦书到时，宾客已来了大半。
长公主云承汐一袭绛紫绣金凤纹宫装，发间仅簪了一支羊脂玉梅花簪，华贵中透着清雅。
小女儿云景怡抱着她的胳膊，一起走来，身后跟着驸马沧如钰和长子云景行。
一家四口站在一起，明显可以看出，女儿像父亲，儿子更像母亲。
宾客纷纷起身，向长公主行礼。
云承汐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招呼众人不要拘谨，尽情享受新酿的梅花酒。
听说是梅花酿的酒，落座后，月满楼跃跃欲试伸手去拿，手背先被云锦书毫不留情地拍了一下。
“最多三杯。”云锦书低声强调。
月满楼连连点头，意思自己知道。
在云锦书看不到的角度，月满楼撇撇嘴，这话来之前就说过了，她又不是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想起刚认识的时候，云锦书还送过她酒壶，带着醉添香的镇店酒十里飘香回去时，主动把她灌醉，时过境迁，都管上不让喝了。
说回宴会，提到赏梅宴，自然少不了咏梅。
开场酒过后，云景行作为主家代表，起身先来了一首。
“铁骨冰魂雪作帏，暗香先觉晓寒微。东风未到孤山径，已破苍苔数点绯。”
诵完，众人配合鼓掌，长公主微微颔首，还算满意。
紧跟着起来的是女宾那边一位世家小姐，盈盈福身，朗朗开口。
“雪压琼枝低复举，风传暗香去还来。不争春色群芳妒，只向寒天独自开。”
这次长公主率先说了声“好”，拊掌笑道：“好一个不争春色群芳妒，青黛果然不负才女之名。”
云承汐一夸赞，在场知道内情之人都露出了偷笑的表情。
月满楼看着好奇，缠着云锦书让她给自己科普一下。
云锦书抿了口梅花酿，故意不正面回答，“要是本宫告诉阿月，阿月打算如何回报？”
“切，殿下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
“阿月可以猜猜看，猜中了换成本宫给你奖励。”
“什么都行？”
云锦书一挑眉，不过以她对月满楼的了解，料她也没多大胆子，当即应了声，“什么都行，猜不中的话又如何？”
“那我就答应殿下一件事，什么都行。”
“契约成立，一次定胜负。”
“一次？”月满楼怔了下，她刚想到两种可能，想着三次定胜负来着，没想到云锦书只给她一次机会。
“以阿月的聪明才智，一次就够了，再多不如本宫直接告诉你答案。”
捧杀是吧，月满楼不敢随便开口了，在心里仔细分析自己刚刚想的那两种可能。
长公主会直接叫她名字，说明关系十分亲近，所以月满楼想的第一种可能是远房亲戚，周身气度也像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小姐。
至于第二种，结合周围人揶揄的笑容。
月满楼心中的天平立刻倾斜给了第二种，自信道：“我猜那位小姐是长公主未过门的儿媳。”
“阿月果然机敏，本宫就说，要不了两次机会。”
“那位小姐的身份？”
“沈国公的孙女，其父现任国子祭酒，祖上出过太傅，家风清廉，子孙辈也颇有才名，称得上书香门第，文人泰斗。”
月满楼点点头，由衷表示，“跟世子挺般配的。”
闻言，云锦书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捂着唇强行压了下来，以免引人注意。
“原来阿月觉得她跟云景行是一对，这么说来，是本宫赢了打赌。”
“嗯？？？”
月满楼一头问号，想明白后，不可置信的看向从母亲夸完沈青黛就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的云景怡。
“世子早就成家，夫人正在孕期，身体不便，今日才没出席。那沈青黛，是姑母特意给郡主挑的夫人，说是能管住她。”
月满楼的嘴张了又合，想想这个问题不适合现在问，又咽了下去。
宴会没结束，咏梅也在继续，才子佳人轮流献上诗作，丝竹声里夹杂着品评笑语。
都是主动表现，没人敲点旁人，月满楼美美隐身，吃了不少梅花相关的糕点。
宴席过半，长辈寒暄着去了暖阁，留下未婚男女，月满楼才明白云锦书为何在自己不肯来时气到摔门。
敢情，这冬日赏梅，还是变相相亲。
不过在场都是人精，看到两人亲密的坐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懂的。
知道过来也没机会，大都各自寻找有机会的心仪对象。
除了一人，看到她大步走来，月满楼还以为是之前的茬没找够，转头看了眼云锦书。
云锦书面上温和，但下意识往前半步，护在了月满楼身前。
唤了声，“景怡。”
“表姐。”云景怡在云锦书面前算得上乖巧，喊完问了句，“我能借一下月大人吗？”
“借阿月做什么？”
“表姐别问了，就借一会儿，保证给你全须全尾的还回来。”
云锦书看向月满楼，见她不反对，不得已点了头。
状似无意的提醒，“不要走得太远。”
潜台词，给本宫待在可以看到的范围内。
云景怡听懂没听懂月满楼不知道，月满楼反正听懂了，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己跟云景怡之间的距离，保证走路时手臂不要碰到。
自己刚因猜错关系输给云锦书一个“什么都行”的要求，要是再看到自己跟云景怡有肢体接触，保不准怎么罚她。
不过话说回来，月满楼实在想不通云景怡来“借”自己的理由。
她不是跟那位沈小姐已经有了婚约？
即便没有，云景怡也知道自己跟云锦书的关系，之前还为云锦旭打抱不平，不像是会掺和进三角关系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