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梁国公府的书房内却已灯火通明。司天监的两位博士——一位精研星象符箓的玄诚道长,一位博闻强识、尤擅异域风俗的秦博士,已被紧急请至。二人对着那块铁力木牌和那点暗红色粉末,已是研究了近一个时辰,时而低声讨论,时而翻阅带来的古籍图册,面色愈发凝重。
狄仁杰静坐一旁,并未催促,只是耐心等待着。李元芳侍立其侧,目光不时扫过那两位博士,曾泰则在一旁记录。
终于,玄诚道长与秦博士对视一眼,由年岁稍长的秦博士上前一步,拱手沉声道:“回国公,此物……恐怕来历不凡,牵涉甚大。”
“但讲无妨。”狄仁杰示意。
秦博士指着木牌上的符号,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此符号,并非中土所有,亦非西域常见纹样。下官与玄诚道长反复比对古籍,确认其乃是源自南海之外,一个名为‘婆利国’的古国祭祀图腾!此图腾象征其国内信奉的一种凶神,传闻以活物鲜血祭祀,可获其力,主征伐与诡谋。”
“婆利国?”狄仁杰眉头紧锁,这个名字他略有耳闻,是远在岭南道以南、大海之中的一个岛国,与中原往来极少,近乎传说。
玄诚道长接口道:“不仅如此,这图腾的绘制方式,以及这木牌本身的年份,据贫道推断,绝非新近仿制,至少有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历史,应是古婆利国流传下来的旧物,极为罕见。”
曾泰忍不住问道:“两位博士,如此遥远蛮荒之地的古物,为何会出现在神都?还与构陷太子之事牵扯在一起?”
秦博士摇了摇头:“这正是蹊跷之处。婆利国与我朝几无官方往来,其器物怎会流入神都,并被用于此等阴谋?除非……”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除非什么?”狄仁杰目光锐利。
“除非,神都之内,早有潜藏极深的势力,与南海乃至更遥远的异域有所勾结,收藏或利用这些罕见之物,以行不可告人之事!”秦博士压低声音,“下官曾闻,前隋炀帝时,曾有婆利国使臣漂洋过海前来朝贡,或许有少量器物遗存中土,被某些人秘密收藏。”
玄诚道长补充道:“还有这粉末,”他指着白纸上那点暗红,“经贫道查验,并非朱砂,而是混合了南海某种特殊矿物的血祭之物残留,其性阴邪,常被用于一些古老的诅咒或秘术仪式。”
婆利古国、凶神图腾、血祭残留、异域勾结……线索如同零散的拼图,开始勾勒出一个远超朝堂党争的、更加阴森恐怖的轮廓。对手不仅要在政治上扳倒太子,其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某种信奉邪异力量的、源远流长的秘密组织。
狄仁杰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却依旧沉静:“多谢二位博士解惑。此事关系重大,尚请二位暂留府中,协助参详,且勿对外声张。”
“下官(贫道)明白。”二人深知利害,连忙应下。
送走两位博士,狄仁杰立刻对李元芳道:“元芳,你亲自去一趟档案库,调阅所有关于前隋乃至本朝与南海诸国,尤其是婆利国往来的记载,看看有无关于其使团、贡品,或是器物图谱的详细记录!”
“是!”李元芳领命而去。
他又对曾泰道:“曾泰,你细查神都之内,有无暗中信奉邪神、进行隐秘祭祀的场所或团伙,尤其留意与南海商贾、水手往来密切的区域。”
“学生遵命!”
安排妥当,狄仁杰独自沉吟。对手抛出这块婆利国木牌,绝非无的放矢。是想将他引入歧途,浪费精力在虚无缥缈的异域传说上?还是说,这木牌本身,就是他们下一个阴谋的关键信物或象征?
他回想起落雁坡的冷箭,周秉义被毒杀,伪造的突厥密信,再到这婆利国木牌……对手的手段层出不穷,且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强烈的误导性和隐蔽性。这是一个极其擅长伪装和利用各种资源(包括这种邪异古物)的敌人。
“报——”一名派去监视崔湜府邸的千牛卫校尉匆匆入内,“启禀国公,半个时辰前,崔舍人府中有一名管事模样的人,悄悄前往南市,进了一家名为‘海云斋’的店铺,约一刻钟后离开。那家店铺,表面经营海外奇珍,但据兄弟们的初步查探,其背景复杂,与一些南海来的商队关系密切!”
海云斋!南海商队!
狄仁杰眼中精光一闪,线索似乎开始交汇了!
“严密监视海云斋!查清其东主、往来人员,尤其是与崔湜、郑愔府上有无关联!但切勿打草惊蛇!”
“是!”
狄仁杰走到案前,铺开纸张,提笔将目前已掌握的线索一一写下:突厥密信(伪)、周秉义(毒杀)、婆利国木牌、海云斋、崔湜\/郑愔……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似乎正将这些散落的点串联起来。
他有一种预感,围绕这块来自遥远南海的邪神木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对手的真正目的,恐怕远不止构陷太子那么简单。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狄春又快步进来,神色有些怪异:“老爷,府门外来了一个老乞丐,疯疯癫癫,口口声声说要见‘断案如神的狄大人’,还说……说什么‘木头牌牌要喝血了,要出大事了’!护卫赶他也不走。”
老乞丐?木头牌牌要喝血?
狄仁杰心中一动:“带他进来!”
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乞丐,是巧合,还是对手计划中的又一环?抑或是……破局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