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谷大胜的消息,比西戎人的马蹄更快地传遍了朔方边境饱受蹂躏的州县。
“听说了吗?野狼谷那边出了个林营长!带着几十号人,就把西戎三千人的大营给端了!” “真的假的?不是说官军都缩在灵州不敢出来吗?” “千真万确!我表舅就是从张家堡逃出来的,亲眼看见西戎人的粮草烧红了半边天!那些天杀的西戎狗炸了营,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林鹿……好像是原来守谷城的那个将军?他没死?还在打西戎?” “是啊!这才是真英雄!不像灵州城里那些老爷,就知道窝里斗!”
百姓们奔走相告,绝望的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林鹿的名字,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开始在被西戎铁蹄践踏的土地上流传。
越来越多的溃兵、走投无路的青壮、甚至是一些小股的地方乡勇,开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向着野狼谷的方向汇聚。他们带着简陋的武器,更多的是带着一股求生的渴望和对西戎的仇恨。
野狼谷的入口,变得前所未有的繁忙,也前所未有的警惕。
林鹿采纳了周沁的建议,设立了严格的入谷审查程序。所有投奔者,必须由谷中老人作保,或者经过详细盘问甄别,确保没有奸细混入。一旦入谷,必须严格遵守营规,根据能力分配任务——或参与军事训练,或参与营地建设,或负责后勤杂役。
周沁展现出了惊人的管理才能。她将流民和投奔者登记造册,编成什伍,实行互助。组织妇孺采集、缝补、照料伤患。甚至利用杜衡的学识,在谷中开设了简单的识字班和算术班,教授孩童,也允许任何感兴趣的士卒听讲。
“乱世之中,武力固然重要,但智慧与秩序方能长久。”周沁对林鹿如是说。
林鹿深以为然,将内政大权完全交由周沁负责,自己则全心投入到军事扩张和训练中。
复仇营的规模迅速膨胀,很快超过了三百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虽然装备依旧简陋,粮食压力巨大,但士气高昂,纪律严明,已然有了一支强军的雏形。
林鹿将队伍重新编练,以老带新。他将自己在游猎营时的那套游击、骚扰、小队配合作战的精髓,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新兵。每日的操练声和喊杀声,响彻野狼谷。
他们不再满足于被动防守。凭借秀姑出色的侦察,林鹿不断派出小股精锐,如同毒蜂般四处出击:伏击西戎的巡逻队,截杀小股的劫掠骑兵,焚烧零散的粮草点……每一次行动都快如闪电,狠辣精准,让深入朔方境内的西戎军队不胜其烦,后方运输线变得岌岌可危。
林鹿和他的复仇营,就像一根扎在西戎这头巨兽脚底的毒刺,虽然不致命,却让其疼痛难忍,行动受阻。
林鹿和复仇营的异军突起,自然也传到了灵州城内各方势力的耳中,引起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魏承嗣先是暴跳如雷:“林鹿?!那个该死的丘八居然没死?还敢私自聚众?他想干什么?造反吗?立刻派兵去剿了他!”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但幕僚赶紧劝阻:“节帅不可啊!如今西戎大军压境,我们兵力捉襟见肘,哪还能分兵去剿什么山匪?更何况,那林鹿如今打着抗西戎的旗号,颇得民心,此时剿他,恐失人心啊!不如……暂且隐忍,甚至可加以利用,让他去和西戎拼个两败俱伤……”
魏承嗣虽然蠢,但也知道眼下西戎才是心腹大患,只得悻悻作罢,但暗中却加大了对野狼谷方向的监视和封锁,尤其严禁粮草流入野狼谷。
陈王使者崔成则是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林鹿……果然不是池中之物。竟然能在如此绝境中翻身,还扯起了这么大一支队伍……看来,当初倒是小瞧了他。”他吩咐手下:“想办法,秘密接触一下这位林营长,表达陈王殿下的‘赞赏’之意,看看能否……招揽过来,最不济,也要让他暂时不要给我们添乱。”
汝南王使者贾羽的反应最为微妙。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有意思!真有意思!魏家兄弟是烂泥扶不上墙,没想到底下还藏着这么一条真龙?好好好!朔方这潭水,越浑越好!”
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立刻让我们的人,想办法给野狼谷送一份‘大礼’。”
几天后,一队“神秘”的商旅“不幸”在靠近野狼谷的区域被“西戎游骑”袭击,“仓皇逃窜”间,“意外”丢失了几大车货物。
复仇营的哨兵发现这些车辆,检查之下,所有人都惊呆了——车里装的,竟然是上百把崭新的横刀、五十副皮甲、二十张强弓和大量的箭矢!还有不少治疗刀伤金疮的药材!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营长!这……”胡煊看着这些精良的军械,又惊又疑。
林鹿检查着这些制式的、甚至擦去了编号的军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汝南王赵渊……还真是大方。这份‘厚礼’,我们收下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贾羽的算计,是想借刀杀人,或者提前投资。但眼下,增强实力才是第一位的。至于以后……尚未可知!
“全部入库!优先配发给表现最好的弟兄!弓弩队立刻组建起来!”林鹿毫不犹豫地下令。实力,才是乱世中活下去、甚至制定规则的根本。
河西节度使薛瑾也收到了关于林鹿和野狼谷更详细的情报。
“袭扰粮道,小队游击,行动如风,战果颇丰……这林鹿,倒是深得边军游猎之精髓。”薛瑾看着地图上野狼谷的位置,手指轻轻敲击着,“身处三不管之地,强敌环伺,却能迅速打开局面,收拢人心,此子绝非寻常武夫。”
他沉吟片刻,对幕僚道:“继续关注。或许……将来可以作为一枚牵制朔方乃至汝南王的棋子。必要时,可以再给他添把火,比如……‘不小心’让一批河西淘汰的旧军械‘流失’过去。”
幕僚心领神会地笑了。
野狼谷,实力的快速膨胀带来了喜悦,也带来了新的挑战。
几百人的吃喝拉撒,每天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野狼谷本就贫瘠,虽然组织流民开垦了点土地,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粮食,成了最大的问题。
尽管不断袭击西戎粮队有所缴获,但也是杯水车薪。灵州方面的封锁更是雪上加霜。
这一日,几名新投奔没多久的汉子因为抢夺食物发生了斗殴,虽然被迅速制止,却给林鹿和周沁敲响了警钟。
“粮食问题必须尽快解决。”周沁秀眉紧蹙,“否则不等西戎打来,我们自己就要垮了。”
林鹿目光扫过谷中那些面带菜色却依旧坚持训练和劳作的人们,沉声道:“看来,不能只盯着西戎了。灵州那边,也该去‘拜访’一下了。”
他的目光投向东南方,那里是灵州的方向,也是朔方粮仓所在。
“你要去打灵州?”周沁一惊。
“不。”林鹿摇摇头,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是去‘借’粮。魏承嗣搜刮了那么多民脂民膏,囤积在城里发霉,不如拿来养活真正打西戎的人!”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酝酿。
而与此同时,一名来自中原荥阳、手持郑氏信物的特殊客人,也在几经周折后,悄然抵达了野狼谷附近,请求觐见周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