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一间挂着“项目部经理”牌子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请进。”
陈汉推门而入，办公室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抬头一看，顿时乐了：“哟，这不是小陈同学嘛。
我跟你说了，你那个剧本我们收到了，但现在投递到中影的项目实在太多了，得排队，你不要着急嘛。”
陈汉脸上挂着谦卑的笑意，默默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来一条硬壳中华，双手递了过去。
“小陈，你这是干什么？”嘴上说着不要，黄经理的身体却很诚实地站了起来。
“黄经理，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陈汉的姿态放得很低。
黄经理一手接过剧本，一手顺势拿过那条烟，入手的分量让他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些。
他走回座位，不着痕迹地将烟放在抽屉里，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塞在烟盒里的一叠红色钞票，估摸着有一万块。
“咳咳，”黄经理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容和煦得像是春风拂面，“小陈啊，你先坐，我再看看你的剧本。”
他朝外面喊了一声，“小王，给小陈导演倒杯好茶！”
很快，一个年轻人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龙井茶走了进来，陈汉客气地接过，道了声谢。
半个小时后，黄经理放下了剧本，眉头微蹙，表情有些为难：“小陈啊，你这个本子，立意很深，艺术性也很高。
但是……现在市场不太喜欢这种调调啊，有点难办。”
陈汉心里门儿清，难办，那就是可以办，只是价钱问题。
他脸上笑容不减，目光扫过黄经理的办公桌，落在一个青花瓷的笔筒上。
他站起身，像是被那笔筒吸引，走过去假模假样地端详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陈汉一脸期待地看着黄经理：“黄经理，您这个杯子……哦不，笔筒，真是太漂亮了。
我父亲就喜欢收藏这些老物件，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合他心意的。
不知道黄经理您，能不能割爱？我……我愿意出5万块钱！”
黄经理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呵呵，没想到小陈同学对古董也有研究。”
陈汉笑容不减，又从包里摸出一包软中华，抽出一支递上前，帮黄经理点燃，才笑着说：“在父亲的熏陶下，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黄经理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他一脸为难地坐回座位，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最后猛地一拍桌子：“行！
既然小陈你这么有孝心，这个笔筒，我就忍痛割爱了！
你先回去，等我两天。
两天之后，你再过来取，怎么样？”
“那就太谢谢黄经理了！”陈汉一脸感激涕零，“我两天之后，准时带着5万块钱过来取！”
黄经理亲自把陈汉送到了办公室门口，两人上演了一番依依不舍的道别。
陈汉转身离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矿泉水，反复地冲洗自己的双手，嘴里低声骂了一句：“他妈的，真脏！”
如果不是为了最基础的剧组班底，不是为了那张该死的“龙标”，不是为了后续的发行渠道，谁他妈愿意当狗？
回到出租屋，陈汉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家当。
贩卖剧本得到的一共130万，给了父亲20万，买村上春树的改编权花了10万，刚刚送出去1万，接下来还要给黄经理5万，满打满算，还剩下94万。
希望这个黄经理能给点力，帮自己多争取点投资吧。
他拿起手机，看到了十几条未读短信和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刘艺菲的。
他心中一暖，连忙回复：“茜茜，我没事，放心。这两天在忙着跟人谈新剧本的事情，手机静音了没听到。别担心我。”
信息发出去不到两秒钟，刘艺菲的回复就过来了：“哥哥，你要好好的！下次不许这么久不联系我了，我会害怕的！”
陈汉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回复道：“好的，我知道了。
你在剧组也要按时吃饭，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放下手机，他眼中的温柔褪去，重新变得深沉。
两天后，陈汉用报纸包着5万块现金，再次来到了中影集团。
黄经理一看见他，就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哎呀，小陈，你可算来了！
好消息，你的剧本，前天开会研究，通过了！”
他热情地拉着陈汉进了办公室。
陈汉也很上道，先把那个青花笔筒小心放进自己的包里，然后将那坨用报纸包着的钱递了过去：“黄经理，那就多谢您割爱了。”
黄经理接过钱，掂了掂分量，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他把钱塞进抽屉，又给陈汉递上一支烟，说道：“小陈啊，这个项目我帮你争取过了。
考虑到你是青年导演，我们中影这边可以负责宣发和部分支持。
但是，制作成本的大头需要你自己来出，大概需要出60%，作为回报，电影利润你占50%。”
他递过来一张项目审批单，陈汉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影片预估制作成本：200万元”。
60%就是120万。
陈汉心里松了一口气。
自己手头有94万，再加上之前刘艺菲硬塞给自己保管的钱，勉强够了。
“没问题！”陈汉迅速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就好。”黄经理也很高兴，客套道，“怎么样，小陈，晚上一起吃个饭？”
陈汉连忙摆手：“黄经理，饭下次我请！
我得赶紧回去准备分镜稿和筹备拍摄了，不能耽误集团的进度。”
“好好好，”黄经理本身也就是客套一下，闻言立刻点头，“有干劲！
那你先回去准备，设备这些我们这边都可以协调。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云，集团派给《燃烧》这个项目的制片人，以后你们多多联系。”
一个四十岁左右，看起来很精干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陈汉笑着和对方握了握手。
两人简单闲聊了几句，交换了联系方式，陈汉这才告辞。
走出中影集团的大门，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陈汉的脸上终于挂上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打了一辆车，回到家里。
本来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刘艺菲，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上一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在没有成功之前，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他难得有兴致地为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开了瓶啤酒，自斟自饮。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刘晓丽时，对方眼神中的轻蔑与审视；
想起了在华艺王忠磊那副高高在上、说给你一根骨头。
他用力捏紧了手中的酒杯，杯壁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一切，不过是一个男人没有实力，没有地位的后果。
等着吧，很快，一切都会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