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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转身,快步朝自己的住处走去,裙摆在身后划出愤怒的弧度,身后的宫女朝露提着裙子,几乎是小跑着才勉强跟上她的脚步。

“小主,您慢些!当心脚下!”

“砰”的一声,玉答应一脚踹开自己冷清屋子的门,门板撞在墙上,又无力地弹回。

屋里没有烧地龙,一股陈旧的霉气混着寒意扑面而来。

她站定在屋子中央,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直直对跟进来的朝露吩咐道:

“去内务府,想办法给我弄些今年新贡的六安瓜片来!要最好的!”

朝露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声音发虚:“小主,那……那茶金贵着呢,咱们这个月的月例……”

“月例?”玉答应猛地回头,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那眼神吓得朝露往后缩了半步。

“咱们还有月例可言吗?”她拔高了声音,近乎尖叫,“再这么下去,等不到下个月,这点份例都要被人克扣光了!你还想着省?”

她几步冲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张憔悴又陌生的脸,曾几何时,皇上也夸过这双眼睛会说话。

可现在呢?这双眼睛里只剩下惶恐和怨毒。

她一把抓起妆台上唯一还算值钱的一支足金点翠簪子,转身塞进朝露手里,簪头冰冷的触感让朝露打了个哆嗦。

“拿着!不够就去想别的法子!”玉答应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我只要最好的!听见没有!”

朝露被她这副样子吓懵了,攥着簪子,结结巴巴地问:“小主……您这是……何苦呢?”

“何苦?”玉答应忽然笑了,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她扶着桌子,一点点直起身子,目光投向碎玉轩的方向,眼神里是淬了毒的清明。

“你当淳贵人真是凭一碗姜汤得了青眼?她那是瞧准了皇上在莞嫔那儿受了气,心里正窝着火,送去的不是汤,是台阶!”

“皇上在碎玉轩碰的壁,就是咱们这些人登天的梯!”

“她方淳意能踩,我玉笙为何不能?”

她死死盯着朝露,一字一句地说道:“让你去就去!本小主还没死呢!只要皇上还记得我玉笙这个人,我就有翻身的机会!”

她一定要让皇上,再看自己一眼!

***

孙妙青将孩子交到乳母怀里,脸上的柔和瞬间敛去,转过身时,又变回了那个心思深沉的慧嫔。

“小卓子。”

一直候在殿外的小卓子立刻躬着身子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去库房,挑一尊成色最好的白玉如意,再配上两支百年老参,备一份厚礼。”孙妙青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砸得清清楚楚,“送到礼部宋尚书府上,就说我听闻宋夫人喜得麟儿,特备薄礼恭贺。”

小卓子心里一咯噔,立刻明白了。和亲这种泼天的大事,从头到尾都得是礼部操持,这位宋尚书,眼下就是宫里宫外人人想巴结的热灶。

“再挑几匹咱们织造府新出的云锦,花样子要时新些的,送到吏部张尚书府上。”孙妙青又补了一句,“就说我瞧着好看,给张夫人和府里的小姐们裁衣裳。我哥哥远在苏州,也该为他的婚事早做打算了。”

“奴才明白。”小卓子把头埋得更低了。

一个礼部,一个吏部,主子这棋,下得真叫人心里发颤。

“另外,”孙妙青叫住他,走到桌案前提笔蘸墨,“你亲自跑一趟,把这封信送去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到苏州我哥哥手上。”

她笔走龙蛇,信纸上很快便落满了字。

“告诉他,朝瑰公主即将下嫁准格尔,让他立刻着手准备。这嫁妆里的丝绸锦缎,是笔泼天的大生意。让他把织造府里压箱底的好料子都给我翻出来,什么金丝银线,什么孔雀羽缂丝,别怕费钱!”

孙妙青吹了吹墨迹,将信纸折好,封入信笺。

“花样要新,要贵气,要让那帮没见过世面的准格尔人,一看就知道什么叫天朝上国。这桩买卖,咱们只赚不赔。皇上要的是脸面,公主的嫁衣,就是大清的脸面。这钱,国库出得心甘情愿。让苏州出一批商人,跟着去准格尔。”

小卓子接过信,只觉得那薄薄一张纸,沉甸甸地烫手。

他退下后,一旁的青珊收拾着茶具,忍不住轻声叹道:“只是可怜了朝瑰公主,听说那位英可汗,年纪都够做公主的祖父了。”

孙妙青正在净手,闻言,动作丝毫未停。

她用帕子细细擦干每一根手指,才不咸不淡地开口:“可怜?这宫里头,从主子到奴才,谁又不可怜。与其有闲心可怜别人,不如多想想自己脚下的路。”

她抬眼,看着窗外那一片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

“公主的眼泪,能换来边境十年太平。这笔账,在皇上心里,划算得很。咱们人微言轻,救不了公主,也改不了国策。”

孙妙青走到桌边,重新拿起那本协理六宫的账册,指尖在上头轻轻敲了敲。

“我只知道,公主的嫁妆单子一出来,苏州织造府就能多活泛几年,咱们孙家,也能多一条后路。”

她翻开账册,目光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条目上,眼神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在这宫里,眼泪是顶不值钱的东西。能抓在手里的银子和权柄,才是真的。”

青珊低下头,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是啊,她家主子,从来就不是会为了不相干的人伤春悲秋的。别人的悲剧,在她眼里,或许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契机。

这宫里,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

曹贵人领了旨意,带着音袖往朝瑰公主所居的公主所走。

那地方是乾东五所,说得好听是公主所,其实不过是宫墙一角。

皇帝登基时只有个淑和公主需要入住,欣常在又不受宠,那几间久未修葺的屋子,连院墙上的红漆都斑驳得露出了木头底子,风一吹,门轴“吱呀”作响,跟鬼叫似的,瞧着比冷宫也强不了多少。

守门的小太监冻得鼻涕都快结冰了,见了曹贵人,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千儿,连通传都省了。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音袖扶着自家主子,忍不住小声嘀咕:“公主真是可怜,这地方冷冷清清的,连盆像样的炭火都没有。”

曹贵人没说话,只示意她噤声,自己整了整衣襟,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屋里陈设简单得不像话,一个穿着半旧宫装的少女正伏在桌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听见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惊惶,像只被逼到绝路的小鹿。

“曹……曹贵人……”

“公主万安。”曹贵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声音放得很柔,“臣妾奉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旨意,来和公主商议嫁妆的章程。”

她将一份单子递过去,上面罗列的都是些绫罗绸缎、金玉珍宝,样样瞧着都体面风光。

朝瑰公主只扫了一眼,那张纸就仿佛烫手似的,被她一把推开。她看着曹贵人,泪水又涌了出来,声音带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尖利:“又是来跟我说这些的?再好的东西,能把我换回来吗?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巴不得我早点滚去给那个老头子当陪葬品!”

曹贵人沉默片刻,从袖中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

“公主,擦擦吧。”

她没说那些“为了大清社稷”的空话,也没劝她“这是无上的荣耀”。她只是看着这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儿,轻声说了一句:“在这宫里,哭是顶没用的事。哭给谁看呢?想让你走的人,只会觉得你哭得还不够大声。”

朝瑰公主的哭声一滞,愣愣地看着她。

曹贵人将帕子塞进她手里,自顾自地走到角落的炭盆边,用火钳拨了拨,全是些冒着黑烟的劣质炭。

“内务府的人真是越来越会省钱了。”她淡淡说了一句,又转回头,“公主,日子,总得过下去。”

说完,她便不再多言,只静静地站着,等着公主自己平复。

许久,朝瑰公主才止了哭,拿起那份单子,哑着嗓子道:“有劳贵人了,一切……就按着章程办吧。”

曹贵人行礼告退,转身走出那间阴冷的屋子,外头的日光照在身上,竟也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直到走远了,音袖才敢开口,声音里满是后怕:“皇上就这么一个妹妹,竟也忍心?准格尔那地方,听说野蛮得很。”

“忍心?”曹贵人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被宫墙淹没的院落,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到了这个地方,别说是异母的妹妹,就算是亲生的,又能如何?”

她想起今日在景仁宫,自己跪在地上时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烦躁。

那不是对臣子的不耐,而是对一个可能会耽误他国家大计的母亲的厌烦。

音袖打了个寒噤:“那下次和亲,不知道又该轮到谁了?”

“谁?”曹贵人转过身,步子迈得又急又快,“你没看见欣常在吗?从头到尾,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她怕,怕下一个就是她的淑和!”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发狠:“甄嬛让我来办这差事,就是要我日日看着朝瑰,时时想着温宜!她这是在剜我的心!”

曹贵人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可她也提醒了我。”

音袖一愣:“提醒?”

“是啊,”曹贵人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比哭还难看,“她提醒了我,这宫里,儿女都是债。”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碎玉轩的方向,眼里翻涌着一股狠劲。

甄嬛,你以为用一把钝刀子慢慢割我的肉,我就会疼死吗?

你让我日日看着这桩婚事,是想让我时时刻刻活在恐惧里。

曹贵人深吸一口气,那股寒意仿佛钻进了骨头缝里。

你提醒了我,这宫里,女儿是债。

但你忘了,债,是可以转嫁的!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却感觉不到冷。那股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寒意,远比这冬日的风要刺骨得多。

她没有回自己的宫苑,而是脚步一转,径直朝着翊坤宫的方向走去。

音袖跟在后头,心里直打鼓,小声劝道:“小主,年妃娘娘失宠已久,咱们这时候去,不是上赶着触霉头吗?”

曹贵人脚下未停,只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眼神让音袖瞬间闭了嘴。

翊坤宫不复往日的热闹,连门口守着的太监都缩着脖子打盹,瞧见曹贵人也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不死不活的前去通传。

一进殿门,一股冷气夹杂着药味扑面而来。

年妃正歪在榻上,身上只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家常衣裳,满头珠翠卸了个干净,只松松挽了个发髻。听见动静,她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嗤。

“怎么?来看本宫的笑话?”

曹贵人也不恼,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娘娘说笑了,这宫里谁不是在看别人的笑话,又被别人看着笑话。”

曹贵人环视一圈这冷清的殿宇,目光落在角落里一盆半死不活的炭火上。

“臣妾只是来告诉娘娘几件宫里的新鲜事,怕您在这儿闷得慌。”

年妃这才掀起眼皮,那双艳绝后宫的凤眼此刻只剩下讥诮:“新鲜事?是莞嫔那贱人又得了什么新奇赏赐,还是慧嫔的宝贝儿子又长了几两肉?”

“都不是。”曹贵人走到她面前,声音压得极低,“是淳常在,就因为往养心殿递了碗姜汤,皇上龙心大悦,当晚就晋了贵人。”

年妃的眉毛挑了一下,嘴角撇出一丝不屑:“一碗姜汤?皇上的龙心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曹贵人没理会她的嘲讽,自顾自地继续说:“还有,前儿在景仁宫,为了准格尔求亲的事,皇后娘娘和皇上一唱一和,定了朝瑰公主去和亲。那可是先帝最小的女儿。”

她顿了顿,紧紧盯着年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莞嫔倒是会做好人,当场就顺水推舟,提议让臣妾去操办公主的嫁妆。娘娘您说,她这是安的什么心?她知道温宜是臣妾的命,这是要臣妾日日对着那些嫁妆,时时想着女儿的将来,活活受煎熬!”

砰!

年妃猛地坐起身,将手边的茶碗狠狠掼在地上,茶水混着碎瓷溅了一地。

“好个甄嬛!好个莞嫔!她倒是会做好人!踩着别人的心窝子往上爬!本宫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年妃胸口不住起伏,她恨甄嬛,更恨自己如今只能在这破地方听着仇人作威作福,连还手都做不到。

曹贵人静静地看着她发泄,等她气喘匀了,才幽幽地开口:“娘娘,您瞧,连淳儿那样的黄毛丫头都知道,皇上在莞嫔那儿受了气,递的不是汤,是台阶。您一味地跟皇上拧着,除了把自己拧进这冷宫里,又有什么用呢?”

“你让本宫去学她们那套摇尾乞怜的功夫?”年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又尖又利,“本宫做不到!”

“不是乞怜。”曹贵人上前一步,声音里透着一股冰冷的诱惑,“是示弱。”

她直视着年妃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娘娘,您想想,皇上为什么独独宠您这么多年?因为您敢爱敢恨,活得张扬。可再烈的火,烧久了也会让人觉得烫。皇上如今要的是什么?是西北的安稳,是朝堂的平衡,他累得很。”

“您一味地强硬,只会让他觉得厌烦。可若是……您让他看到您的委屈呢?”

年妃怔住了。

“您忘了您那封情真意切的陈情表了吗?皇上心里对您当真没有半分愧疚?”曹贵人凑得更近,声音像毒蛇吐信,“他愧疚,只是您从不给他心疼您的机会。您不必去争,不必去抢。您只要安安静静地待着,绣一幅鸳鸯,抄一卷佛经,再让他‘无意’中看到您因为思念他而落下的眼泪。”

“这世上的男人,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为他受的委… …”曹贵人顿了一下,改口道,“尤其是,您这样的女人为他受的委屈。”

曹贵人退后一步,深深一福:“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可有时候,眼泪比刀子更好用。莞嫔用这招复了宠,淳贵人得了位分,娘娘您……又为何不行呢?”

殿内死一般寂静,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年妃坐在榻上,一动不动,目光空洞地看着地上那滩狼藉。

委屈?愧疚?眼泪?

这些她从不屑于用的东西,如今却成了旁人平步青云的梯子。

许久,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殿里回荡,听着有些渗人。

“曹琴默,你这张嘴,真是比蜜甜,比冰还冷。”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滔天的恨意和怒火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曹贵人从未见过的、冰冷刺骨的算计。

“好,就照你说的办。”

年妃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颂芝。”她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寒气。

“奴婢在。”

“去把本宫那套十二色金丝线取来,再把那幅没绣完的并蒂莲也拿出来。”

年妃转过身,脸上竟带了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本宫倒要看看,是她甄嬛的手段高,还是本宫的眼泪,更能让皇上心软。”

她要让皇帝想起来,他到底欠了她年世兰多少真心,多少荣宠!

十日后,朝瑰公主的仪仗绵延十里,在一片压抑的鼓乐声中,缓缓驶出紫禁城。

孙妙青没有去看那场盛大的“送葬”。

她待在春熙殿里,面前铺着上好的澄心堂纸,一笔一划地练着字。

殿内烧着银霜炭,暖意融融,熏笼里煨着淡淡的柑橘与松木香,闻着便让人心安。

皇帝走进来的时候,小卓子刚要通传,便被他抬手止住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个穿着家常便服的女子,乌发松松地挽着,只簪了一支碧玉钗。她身形纤细,手腕却稳得很,笔锋在纸上游走,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那一方墨色。

直到孙妙青写完最后一笔,搁下笔,轻轻舒了口气,才发现殿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她有些讶异地抬起头,随即起身,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

“皇上来了,怎么也不叫人说一声,倒显得臣妾失礼了。”

皇帝走上前,目光落在她刚写好的字上,是一个“安”字。笔力沉静,风骨内敛。

“刚送了朝瑰的仪仗出城。”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瞧你写得认真,舍不得吵你。”

孙妙青心里门儿清,舍不得吵她,还是舍不得再听见哭声?

她不动声色地让青珊去奉茶,嘴上应着:“臣妾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公主……可还好?”

皇帝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拨弄着浮叶。

“上了轿辇还在哭,朕看着心里也不好受。”他叹了口气,“朕也不忍心,只送到了城门口便回来了。”

这话说得,倒像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孙妙青没接这话头,反而上前一步,亲自为他续上热水,动作轻缓。

“皇上为国事宵衣旰食,已是万分辛劳。这等骨肉分离之痛,还要皇上亲自承担,是臣妾们无能,不能为皇上分忧。”

这话不说公主可怜,反过来心疼皇帝,果然,皇帝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抬眼看着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暖意。

“还是你懂朕。”

孙妙青垂下眼帘,露出一抹浅笑:“臣妾哪里就懂了,不过是瞧着皇上眉间的倦色,心里跟着难受罢了。”她话锋一转,指了指桌上的字,带了点俏皮,“许是最近学着看账册,手腕都练出了力气,写的字都沾了些铜钱味儿,让皇上见笑了。”

一句话,把皇帝逗笑了。

他那点因送别而起的伤感,瞬间被冲散了大半。

“胡说,朕看这字风骨正好。”他放下茶盏,心情显然好了不少,他凑近了些,指着那个“安”字,“沉稳,内敛,不像旁的女子,写的字要么软绵绵的,要么就锋芒毕露。”“你这脑子,就是比旁人转得快。”

“皇上谬赞了。”孙妙青顺势就提起了儿子,语气里满是故作的抱怨,“脑子转得快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咱们的六阿哥嫌弃。“

“那小子如今最爱抓着笔乱画,前儿还指着臣妾的字‘啊啊’地叫,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好像在说我写得没他好呢!”

果然,一提到儿子,皇帝的兴致更高了,眉宇间的倦色都散了。

“是吗?这小子这么早就想跟额娘比本事了?”他站起身,脸上是全然的放松和笑意,“走,带朕去瞧瞧,朕倒要看看,朕的六阿哥是怎么个‘无法无天’法!”

孙妙青笑着应了,引着皇帝往暖阁走去。

外头的风再冷,公主的眼泪再苦,都吹不进这温暖如春的春熙殿。

在这宫里,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能让帝王开怀一笑,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孙妙青笑着应了,亲自引着皇帝往内殿的暖阁走去。

外头的风再冷,公主的眼泪再苦,都吹不进这温暖如春的春熙殿。

在这宫里,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能让帝王开怀一笑,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暖阁里,乳母正抱着塔斯哈在铺着厚毯的软榻上玩。小家伙手里攥着个拨浪鼓,摇得“咚咚”响,一看见皇帝进来,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立刻亮了,咧开没牙的嘴,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就要抱。

皇帝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几步上前,熟练地将儿子抱进怀里,在他软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朕的乖儿子,想皇阿玛了没有?”

塔斯哈哪里听得懂,只觉得这个怀抱熟悉又温暖,兴奋地“啊啊”叫着,小手抓着皇帝龙袍上的盘扣不放,口水都蹭了上去。

皇帝却半点不嫌弃,抱着儿子在屋里踱步,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

孙妙青在一旁看着,也不上前打扰,只让青珊把温好的牛乳端上来。等皇帝逗弄够了,她才接过孩子,柔声说:“皇上,六阿哥该喝奶了。”

她一边抱着孩子,一边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这孩子,一个人玩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前些日子天暖和,还有温宜姐姐陪着他,两个小人儿凑在一块,咿咿呀呀的,倒也热闹。”

皇帝的动作一顿,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目光落在咿咿呀呀喝奶的儿子身上,眼神有些悠远。

温宜……曹琴默……他想起了在景仁宫,那个女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心里闪过一丝烦躁。

孙妙青见状,立刻换了话题,指着塔斯哈的小脚丫笑道:“皇上您瞧,这小子力气大得很,前儿臣妾给他换衣裳,他一脚蹬过来,差点把臣妾踹个跟头。也不知是像了谁。”

一句话,又把皇帝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看着儿子有力的小腿,哈哈大笑:“像朕!朕的儿子,自然是文武双全!”

他心情大好,捏了捏塔斯哈的小脸蛋,对孙妙青道:“你协理六宫辛苦,又把塔斯哈照顾得这么好。回头朕让内务府再挑些好东西给你送来。”

孙妙青笑着谢恩,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赏赐是小,能让皇帝在她这儿找到片刻的舒心安宁,才是她最大的倚仗。

至于刚才那句关于温宜的话,就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不必立刻看到水花,只要等它慢慢沉底,总会惊动水下的鱼。

陪六阿哥用过午膳,看着小家伙沉沉睡去,皇帝心里的那点因送别而起的阴霾散了大半,脚下便不由自主地,朝着碎玉轩的方向去了。

一进殿门,一股暖融融的甜香扑面而来,淡而悠远,熨帖着他疲惫了一天的心。

皇帝抬手止了要通传的宫人,自己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绕过一道紫檀木雕花的屏风,便看见甄嬛正坐在窗下的暖榻上,借着明亮的日光,低头专注地做着针线。她今日穿了一身浅紫色的旗装,乌黑的头发松松挽着,只簪了一支温润的白玉簪,阳光为她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皇帝没出声,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直到甄嬛自己察觉,惊讶地抬起头。

“皇上?”她连忙要起身行礼。

皇帝几步上前按住她,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拿过她手里的绣绷,“在绣什么,这么入神?”

“本想给皇上绣个香囊,只可惜臣妾手笨,这上头的金龙绣好了,底下的祥云,却不知该配什么颜色才好。”甄嬛的声音带着一丝懊恼。

“你的心意最要紧,什么颜色朕都喜欢。”皇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不自觉地放柔。

“那可不行。”甄嬛却很认真,“皇上身上的一事一物都马虎不得,这香囊是臣妾的心意,更不能有半分不妥。”

她这副较真的模样,让皇帝忍不住发笑,心里那点残存的烦闷也彻底烟消云散。他指了指她身上的衣裳:“朕瞧着,你身上这浅紫色就很好。”

甄嬛的眼睛瞬间亮了,她看着皇帝,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启示,脸上漾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皇上这么一说,臣妾倒觉得是天意了。”她接过绣绷,指尖轻轻拂过那金色的龙纹,“紫气东来,金龙盘飞,果然是极好的祥瑞之兆。”

一句话,说得皇帝龙心大悦。

他喜欢她的美貌,更喜欢她这份总能说到他心坎里去的聪慧。

“就你这张嘴会说。”皇帝笑着揽过她的肩膀,“等你绣好了,朕就日日戴在身上,片刻不离,好不好?”

甄嬛温顺地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皇帝心中熨帖,抱着怀里失而复得的温软,忽然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提起:“方才在春熙殿,塔斯哈那小子,抓着朕的龙袍就不肯撒手,口水蹭了朕一身。”

他本是随口一说,想分享一下初为人父的趣事。

甄嬛却只是抬起头,眼眸清澈,笑意温柔:“那敢情好,可见六阿哥与皇阿玛亲近,身子骨也康健。这是皇上的福气,也是大清的福气。”

没有半句嫉妒,没有一丝比较,只有全然的体谅和喜悦。

皇帝的心彻底软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怀中这张与记忆里别无二致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失而复得的后怕和疼惜。

“嬛嬛,”他收紧了手臂,声音有些低沉,“这几个月,委屈你了。”

甄豁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将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臣妾不委屈,只要能再见到皇上,受多少苦都值得。”

这句表白,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能打动帝王的心。

皇帝轻抚着她的后背,心中那点对曹琴默母女的烦躁,此刻都被怀中人的温情抚平了。他只想好好补偿她。

翊坤宫里,烛火如豆,映着一室清冷。

夜已经深了,年妃还靠在榻上,借着昏黄的灯光,一针一线地绣着那幅并蒂莲。她身上只穿着家常的衣裳,素净得不像话,唯有指尖捏着的那根金针,还带着几分昔日的锋芒。

颂芝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殿里静得只听得见针尖穿过锦缎的细微声响。

“娘娘。”

年妃头也未抬,声音听不出喜怒:“皇上今儿是留宿养心殿,还是去了哪个狐媚子宫里?”

她顿了顿,手里的动作没停,嘴里却吐出几个名字,像是碾碎了冰碴子,“是新晋的淳贵人?还是那个唱曲的玉答应?”

颂芝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皇上……皇上……留在了碎玉轩。”

“啪嗒。”

针尖狠狠扎进指腹,一滴血珠冒了出来,迅速在素色的锦缎上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年妃像是没感觉到疼,只盯着那点红,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留下了?你不是说那个贱人前几日还拿乔,把皇上拒之门外吗?”

颂芝吓得膝盖一软,连忙解释:“奴婢也只是听说……后来,后来不知怎的,皇上又去了……”

“呵,贱人就是矫情。”年妃终于抬起头,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是淬了毒的冷光,“装模作样地推拒一番,再半推半就地迎进去,显得她多矜贵似的!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倒真是好用!”

她想起曹琴默说的那些话,什么示弱,什么委屈,心里就烧起一股无名火。凭什么她甄嬛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能让皇上回心转意,而她年世兰,却要在这里学着做一个怨妇!

“娘娘,您别气,当心身子。”颂芝见她脸色铁青,慌忙上前想替她抚背顺气,鼻子动了动,忍不住小声提醒,“娘娘,您点的这欢宜香,是不是太多了些?奴婢闻着,都有些呛人了。”

“多吗?”

年妃的动作猛地一滞。

她缓缓抬起头,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嗅。

殿里只有一股陈旧的冷气,混杂着淡淡的药味,哪里有她熟悉了十几年的,那股甜得发腻的暖香?

她的脸色一点点变了,从铁青转为煞白。

“本宫怎么闻不到?”她喃喃自语,又猛地拔高了声音,质问颂芝,也像在质问自己,“本宫为什么闻不到?!”

她踉跄着起身,扑到角落的鎏金香炉旁,把脸凑了过去,拼命地吸着气。

没有,什么味道都没有。

那股曾经让她觉得安心,让她在无数个孤寂的夜里以为是帝王恩宠化身的香气,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颂芝!”她猛地回头,一把抓住颂芝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眼里是全然的惊恐和崩溃,“是不是皇上不来了,连这香的味道也跟着没了?是不是连它都嫌弃本宫,知道本宫失宠了?!”

“砰——”

香炉被她一把挥落在地,滚烫的香灰混着碎裂的炭火,溅了一地。

最后一缕若有似无的青烟,也消散在了冰冷的空气里。

年妃看着地上的狼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在空旷死寂的宫殿里回荡,听着格外瘆人。

“好,好啊……”

年妃就那么赤着脚,怔怔地坐在冰冷的地砖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被抽去魂魄的精美雕像。

颂芝跪在一旁,不敢收拾,也不敢出声,殿里死寂得只剩下风刮过窗棂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年妃忽然扶着桌角,慢慢地,一点点地,想要站起来。可那双曾踏遍六宫的腿,此刻却软得像棉花。她试了几次,最终还是顺着桌角滑了下去,跌坐在地。

这一次,她没有再挣扎。

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滚烫。

她想起了多年前,哥哥在西北打了胜仗,皇上高兴地抱着她,说要赏她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于是,便有了这日日不绝的欢宜香。

她以为那是爱,是独宠,是她年世兰与众不同的凭证。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连味道,都闻不见了。

***

第二日请安,景仁宫里气氛微妙。

淳贵人满面春风,头上的赤金衔珠步摇晃得人眼晕。

玉答应则低眉顺眼地站在角落,只是那双死死攥着帕子的手,泄露了心底的不甘。

皇后依旧是那副端庄贤惠的模样,对谁都和颜悦色,仿佛昨夜的雷霆雨露,都与她无关。

请安散后,宫人们打着伞,各宫小主踩着积雪往回走。

孙妙青的轿辇旁,曹贵人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两人并肩走着,任由宫人远远跟着。

“慧嫔娘娘真是好手段,”曹贵人先开了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皇上昨日从您宫里出来,眉间的郁结都散了。不像我们,只会惹皇上心烦。”

这话带着几分试探,几分自嘲。

孙妙青扶着青珊的手,走得不快,闻言只是笑了笑:“我不过是沾了塔斯哈的光,皇上是去看儿子的。姐姐放心,我会在皇上面前多提提温宜公主的。倒是曹姐姐,昨儿去了一趟翊坤宫,可有什么收获?”

曹贵人压低了声音:“收获?我瞧她那样子,魂都快没了,只怕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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