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怕他一时冲动,给他讲其中的利害。
若里正有意为难,最容易的一条从军之路就断了。
当然有别的路,有钱有人脉就有门路,但总归麻烦。
大夏对男丁入伍从军是有要求的,至少身家清白,祖上三代没有叛贼卖国和杀人越货的十恶不赦之人。
一是怕出现奸细,二是怕心无大义,战场之上意志不坚定,容易被利诱,反戈相向。
就相当于现在的政审。
安定看着这个一心为他考虑的妹妹,只觉心头暖哄哄的。
“行,都听心儿的。”
安定看着安心进了屋里,屋内熄了灯。
嘴角缓缓沉了下去。
堂屋的咒骂声求饶声还在断断续续,沉着脸出了院子。
从军名额,他还不屑用妹妹的委屈来换。
谁伤了心儿,都得付出代价。
躺在炕上的安心,反而又睡不着了,听着窗外传来的争吵声,分析着安家的状况,
目前来看,书上说的确实属实。
安定确实疼她这个妹妹。
书上说骠骑大将军安定与她兄妹情深,不但给她建冢立碑,还在灵云寺给她供了牌位,点了长明灯。
安心忌日,骠骑大将军携夫人去上香,其夫人打翻了供奉在佛前的安心的长明灯,骠骑大将军大发雷霆,直接休妻。
此事传出,京城闺秀们很是羡慕安心有那么一个疼爱自己的兄长。
在京城还掀起了一波宠妹风波。
卷的很是魔幻。
其实也不怪安定疼爱这个妹妹,安心是安家唯一一个真心对待他的。
安心一家四口,父母,兄长,她娘是续弦。
她爹安稳,她娘刘春梅,她哥安定。
安心虽是乡下丫头,但被娇养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洗衣做饭农活样样不碰,唯一要做的就是女红。
村里人很不理解,妇人没少说闲话。
刘春梅对此不屑一顾,直言乡野村妇懂什么,她家安心可是被大师批算过命格贵重,以后将贵不可言。
村里人只当她穷疯了,想拿女儿卖钱。
按相貌来说,安心确实值得。
安心虽才十三岁,就已眉目如画,肤若凝脂,娇美可人,比城里的大小姐还漂亮。
从十二岁开始,安家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踏破了。
刘春梅眼高于顶,通通瞧不上,只是对闺女的吃穿住行更加精细。
为了娇养女儿,刘春梅没少压榨继子。
安定农忙时下地,农闲时刘春梅就让他去凉州的矿场干活赚钱,平素还要上山打猎补贴家用。
人人都知道凉州的矿场除了矿山就是一片死寂的沙漠,环境恶劣,冬日冰雪覆盖,寒冷刺骨,除了被发配的犯人,没有人愿意去。
冬日里矿上帮官兵做饭洗衣的妇人受不住冷,都辞工回家。
安定十二岁就被送了进去,除了洗衣做饭还上矿干活,工钱自然多。
总之,安定在安家,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吃的比猪差,干的比牛多。
有后爹就有后娘,刘春梅的决定,身为恋爱脑的安稳自然没有异议。
好在安心是个好姑娘,从小就知道心疼他哥哥。
知道哥哥吃不饱,自懂事起就每日都藏些吃食,偷偷塞给哥哥。
刘春梅发脾气打骂哥哥时,她会想办法转移刘春梅的注意力,引走刘春梅。
哥哥生病时她会哭着闹着让刘春梅请大夫。
随着安定慢慢长大,身量长起来,刘氏不敢再那么无所顾忌的磋磨,在安心的坚持下,安定不再去矿上。
安定今年二十岁,已是弱冠之年,长的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早到了议亲的年纪,可刘春梅既不想出聘礼,又不想失去一个免费的劳力,就一直横挑鼻子竖挑眼,这个不行那个不中。
慢慢她这个继母的德行也被传扬出去,嫁女儿与娶媳妇毕竟不同,谁也不愿意有这么一个尖酸刻薄的婆婆,慢慢的为安定说亲的也没了。
对于刘春梅的结局,书上没写。
安心想着,依照兄妹两人的感情,安定就算心中再恨毒了刘春梅,看在安心的面上也会留几分余地。
事实证明,她认为也只是她认为。
安心想着渐渐有了睡意,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夜色沉寂,房顶之上的人无声无息仿若雕塑,直到绵长的呼吸声传来,才如风一般飘走了。
与此同时,里正家紧闭的房门外,隐约还能听到压低的训斥声和压抑的啜泣声。
良久之后,房门打开,何花捂着脸从正屋跑回自己房间。
何老大黑着一张脸,高氏则一脸的憋屈不忿。
隐匿在暗处的安定,手里死死抓着麻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何家的一举一动。
无边的夜色中,他目光如炬,就像蛰伏着猛兽,随时准备给猎物致命一击。
何家的烛火终于灭了。
所有的争吵与算计都沉了下去。
安定脚尖轻点,人就落在了何家的院中……
“啊!!!”
“救命啊!!”
尖叫声划破了小村庄破晓时分的宁静。
等安心起床后,就听到了刘春梅站在门口一脸的幸灾乐祸,绘声绘色地描述何家人的狼狈。
嗓门大的半个村子都听的到。
“你不知道,高氏裤子都没穿就跑出来,哈哈哈……”
“跑就跑吧,非得往老公爹屋里跑,也不知咋想的。”
“哎,穿了,我亲眼看到的,不过呢,是葱绿色亵裤,嘻嘻嘻……”
安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妇人,农村妇人最喜家长里短,什么事都爱往伦常暧昧上扯。
另一个妇人一脸的意味深长:“是啊,自家男人就站在边上,往公爹身边靠,啧啧,你没看见何老大的脸黑成锅底了。”
“还有里正媳妇老高氏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离老远都能听到磨牙声。”
“你没看见她拉高氏的时候,手劲有多大,胳膊都哆嗦。”
“那高氏抱着里正的胳膊,叫的那个欢啊,公爹,公爹,救我,公爹救我~哎呦,骚的嘞。”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叫春,让老公爹救火呢~”
说完笑作一团。
几个妇人你一眼我一语,说的那是意犹未尽。
不得不说农村妇人荤起来,既无压力也无底线。
这时从里正家方向又跑来一个妇人,刷新情报,“老高氏终于忍不住了,与高氏扭打在一起,骂她不知廉耻,败俗伤风,辱没何家名声,败了里正清誉,要何老大休了她,要送到高老庄去。”
“高氏不依,哭喊着冤屈,说何家人绝情,吵闹不休,婆媳两个撕吧的厉害。”
一个妇人出声打断,“放心,休不成,老高氏可是高氏的堂姑,一个娘家,除非老高氏不要娘家。”
众人点头,跑来的妇人继续说,
“还有小葱精,隔壁的铁柱好心帮忙捉蛇,结果被跑出来的小葱精抱了个满怀,怎么推都推不开,闻声过去的许多人都看到了,跟过来的铁柱娘,气的直翻白眼……唉,铁柱算是跑不了喽。”
语气很是遗憾,可惜。
要知道,铁柱长得不错,身子壮实,为人踏实能吃苦,在村里还是很受欢迎的。
很多有闺女的人家都很中意他。
“估计够呛,谁不知道何花心气高,村户人家她可看不起。”
“是啊,这不一天天跟安心比吗?高氏还吵吵着她们家是什么‘官宦人家,书香门第’自然是要高嫁的。”
刘春梅嗤笑出声,双臂一伸,虚画了一个大圆,动作夸张,“里正,可真是好大一个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