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镇的夜晚,潮湿而闷热,仿佛一块湿漉漉的抹布贴在皮肤上。远离了镇中心那点可怜的喧嚣,通往东郊废弃橡胶园的路更是漆黑一片,只有偶尔穿过厚重云层的惨淡月光,勉强勾勒出道路两旁张牙舞爪的怪异树影。
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某种动物尸体特有的甜腻臭味,令人作呕。
陈天佑一马当先,步伐沉稳,周身气血微微鼓荡,将那试图侵蚀过来的阴湿寒气驱散。他修炼了《金刚伏魔功》后,对这类邪祟环境的抵抗力明显增强,双目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微弱的炭火,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苏月白手中托着那面古朴铜镜,镜面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辉,并非用来照明,而是以其灵性感应着周围能量的异常流动。她低声道:“此地的地脉完全被污秽之气阻塞,怨念极深,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困煞’格局,难怪会滋生邪物。”
林墨走在中间,灵觉如同水银泻地,细致地感知着一切。他的眉头微蹙,这里的煞气并非单一来源,除了橡胶园深处那股最为浓烈、充满兽性暴虐的气息外,还混杂着几种不同的、属于人类的阴邪能量痕迹,其中一道……带着令他熟悉的幽冥阁特有的冰冷死寂感。
“有意思,看来不止我们接了这‘委托’。”林墨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幽冥阁的爪子,伸得比想象的还长。”
橡胶园的锈蚀铁门早已倒塌,被厚厚的藤蔓缠绕。穿过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死寂的橡胶林。一棵棵橡胶树排列整齐,却早已干枯坏死,扭曲的枝桠在夜色中如同无数伸向天空的鬼爪。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腐朽的声音。
越往深处走,那股兽性的暴虐气息就越发清晰,同时还夹杂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在前面。”林天佑停下脚步,指向树林深处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
空地上,景象令人头皮发麻。几具尸体散落在地,死状极其凄惨,仿佛被巨大的力量撕扯过,肢体残缺不全。血液浸透了黑色的土地,散发出浓重的腥气。而在空地中央,蹲伏着一个庞大的黑影。
那东西约有两米高,外形似人又似猿,周身覆盖着浓密漆黑的毛发,但在月光下,能看清它那张扭曲的人脸上,竟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细小的骨针和金属片,一双眼睛闪烁着疯狂的赤红色光芒。它正低着头,啃食着地上一具尸体的内脏,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是‘鬼面山魈’!”苏月白低呼一声,语气凝重,“但不是天然形成的,它被人用极其残忍的降头术改造过!那些骨针和金属片是‘控灵降’的媒介,强行放大了它的凶性和力量,并将其炼制成了只听命于施术者的怪物!”
似乎是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那鬼面山魈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了林墨三人,口中发出威胁的低吼,沾满鲜血和碎肉的獠牙呲出。
“吼!”
它丢下口中的残尸,四肢着地,如同一辆失控的卡车,带着一股腥风,猛地朝三人扑来!速度之快,远超寻常野兽!
“我来!”
陈天佑大喝一声,不退反进,体内气血如同火山爆发,《金刚伏魔功》全力运转,周身隐隐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微光。他右拳紧握,拳锋之上气血与一丝微不可察的紫色雷光交织,对着冲来的山魈,一记毫无花哨的炮拳轰然砸出!
“金刚伏魔——破邪!”
拳风激荡,甚至将地面的落叶都卷飞起来!
“嘭!!!”
拳锋与山魈覆盖着坚硬毛发的胸膛狠狠撞在一起!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传来!陈天佑身形一晃,脚下地面龟裂,而那鬼面山魈前冲的势头竟被硬生生遏制,发出一声痛吼,庞大的身躯踉跄着后退了数步,胸口坚实的肌肉明显凹陷下去一块,焦黑一片,散发出皮肉烧焦的气味!
陈天佑的拳头,不仅力量刚猛,更蕴含了佛门伏魔真意与一丝雷霆破邪之力,正是这种邪祟改造物的克星!
“有效!”陈天佑精神大振。
然而,那鬼面山魈受此重击,凶性反而被彻底激发。它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插在脸上的骨针和金属片在月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它再次扑上,这一次,速度更快,爪风更加凌厉,并且口中喷吐出大股大股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黑色毒雾!
陈天佑怡然不惧,将《金刚伏魔功》的技巧施展到极致,或拳或掌,或撞或靠,动作刚猛霸道,与山魈战在一处。他的攻击每一次都能在山魈身上留下伤痕,但那山魈仿佛不知疼痛,恢复力也极强,加上毒雾干扰,一时竟缠斗不下。
苏月白在一旁也没有闲着,她手中铜镜清辉流转,并非直接攻击山魈,而是照射向它脸上和周身那些作为控灵降媒介的骨针和金属片!
镜光过处,那些骨针和金属片上依附的邪异能量顿时变得不稳定起来,微微震颤。山魈的动作随之出现了一丝丝的凝滞和混乱,给陈天佑创造了更多攻击机会。
林墨则没有插手眼前的战斗,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感知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身上。他能感觉到,除了这头被操控的山魈,至少还有两股阴邪的气息潜伏在附近的橡胶林中,其中一股,正是那熟悉的幽冥阁死寂感!
“藏头露尾,给我出来!”
林墨冷哼一声,并指如剑,看也不看,朝着侧后方一片浓密的黑暗处凌空一点!
一道凝练的纯阳剑气如同金色闪电,撕裂黑暗,瞬间没入那片阴影!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声闷哼。一道穿着黑色紧身衣、脸上蒙着面罩的身影踉跄着从阴影中跌出,他的右肩处衣衫破碎,留下一个焦黑的指洞,正汩汩流出黑色的血液。他看向林墨的眼神充满了惊骇,显然没料到自己的潜藏会被如此轻易地识破。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个方向,一阵如同无数昆虫振翅的“嗡嗡”声响起。只见一个穿着花花绿绿布袍、肤色黝黑、脸上涂满油彩的降头师站了起来,他手中拿着一个打开的陶罐,无数黑点如同潮水般从罐中涌出,竟是由尸油和怨魂喂养的尸蟞!这些尸蟞个个有指甲盖大小,口器锋利,带着剧毒和噬魂之力,如同黑色的风暴,朝着林墨和正在战斗的陈天佑、苏月白席卷而去!
“小心尸蟞!”苏月白脸色微变,这些恶心的东西数量太多,她的铜镜难以全面顾及。
陈天佑也被尸蟞群干扰,不得不分心拍打,顿时被凶性大发的山魈一爪扫中手臂,留下几道血痕,火辣辣地疼,并且有一股阴寒尸毒试图侵入。
面对这四面楚歌的局面,林墨眼神依旧平静。他没有去看那汹涌而来的尸蟞群,也没有理会那个受伤的幽冥阁追踪者,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操控尸蟞的降头师身上。
“玩虫子?”林墨语气带着一丝不屑,“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玩火自焚。”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缕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太阳真火的雏形,在他掌心悄然凝聚。这并非真正的太阳之火,而是他以自身纯阳灵力,模拟其至阳至刚的意境,点化而出的一缕阳炎!
虽然只是雏形,但其上散发出的、足以焚尽世间一切污秽的纯阳气息,让那汹涌而来的尸蟞群发出了恐惧的尖啸,冲锋的势头骤然一滞!
那名降头师更是脸色狂变,他从那缕微小的金色火焰中,感受到了毁灭性的克制力量!
“去。”
林墨轻轻一吹。
那缕金色阳炎如同拥有生命般,飘飞而出,迎风便长,瞬间化作一片薄薄的金色火幕,挡在了尸蟞群前方!
“噼里啪啦——”
如同热油烹雪!那些凶戾的尸蟞在触碰到金色火幕的瞬间,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直接化为缕缕青烟,魂飞魄散!火幕过处,尸蟞群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瞬间清理出一大片空白!
那降头师受到反噬,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陶罐“啪”地炸裂!
而就在这时,那名受伤的幽冥阁追踪者,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竟不顾伤势,掏出一枚漆黑符箓就要激发,显然是某种同归于尽的信号或者更强力的攻击!
林墨岂会给他机会?
他看也没看,反手一挥,一道无形的灵力掌印隔空拍出!
“嘭!”
那幽冥阁追踪者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一棵干枯的橡胶树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软软滑落在地,气息全无。
转瞬之间,两名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一死一重伤!
失去了降头师的操控和尸蟞的干扰,陈天佑压力大减,怒吼一声,抓住山魈一个破绽,蕴含着金刚伏魔之力的重拳,狠狠砸在了其天灵盖上!
“咔嚓!”
头骨碎裂的声音响起。鬼面山魈眼中的赤红光芒瞬间熄灭,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地,再无声息。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结束。
空地上一片狼藉,只剩下那个重伤吐血的降头师,惊恐万分地看着缓缓走向他的林墨。
林墨没有杀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
“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在这里设伏?还有,那个拍卖会的信物,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