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姐妹的步伐,在某种无形的默契下同时抬起,又几乎在同一刹那,坚定地踏入那扭曲光线的通道入口时,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预想中的空间扭曲感或能量冲击并未立刻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奇异战栗,如同温和却不可抗拒的潮水,瞬间席卷了她们的全身。
“神修罗王女”——这个自她们诞生、或者说被“塑造”之日起,便如同烙印般刻入真名、融入血脉的身份,这个曾带给她们无上荣光与特权,也背负着沉重使命与无形枷锁的称号,在这一刻,忽然失去了那沉甸甸的实质感。
它变得轻飘飘的,虚浮得如同阳光下飞舞的尘埃。那感觉,不像是被强行剥夺,更像是一件穿得太久、浸满了汗水、泪水与荣耀的旧衣裳,其上的纹饰已然模糊,布料也早已磨损,此刻,正被一双无形而温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手,从她们灵魂的躯壳上,缓缓地、一层层地剥离下来。
李琴雅感到一阵轻微的恍惚。那些镌刻在骨子里、几乎成为本能的神界繁复礼仪——如何行走,如何言语,如何在不同的场合展现恰到好处的威仪与慈悲——这些构成“神修罗王女”外在仪轨的细节,此刻正如同退潮时的沙滩上的字迹,在她的记忆中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悄然抹去,留下的是一片关于“如何做自己”的陌生空白。她下意识地想去抓住那些流逝的规则,指尖却在琴弦上落空,心中涌起的,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重般的轻快。
沈若水身前的水镜,依旧清晰地映照着她的面容。然而,镜中那张熟悉的绝美脸庞上,那一层自幼便笼罩其上的、代表着高贵神族血脉的、淡淡的、仿佛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柔和辉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散。镜中的她,五官未变,眼神依旧,却褪去了那层神圣的光环,显露出一种更为本质的、纯粹的“存在”。她凝视着镜中不再发光的自己,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张脸背后,那个剥离了所有外在定义的灵魂。
秦嫎妖操控着傀儡丝的指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并非力量减弱,而是每一次牵动丝线,引导能量时,那曾经如影随形、源自神族本源血脉的、天然携带的威压感,消失了。那威压曾让她不怒自威,令低阶生灵本能臣服,是“神修罗王女”权柄的象征之一。此刻,这层无形的“甲胄”被卸下,力量回归到最本初的操控与技巧本身,她感到一种陌生的灵活与自由,同时也有一丝失去屏障后,直面真实世界的凛然。
这不是力量的流失,甚至从某种角度而言,这是一种“净化”,一种“卸甲”。荣耀、地位、枷锁、使命……所有与“神修罗王女”这个身份紧密相连的一切,无论好坏,都在这一刻被那通道入口的神秘力量温柔而坚决地解构、剥离。她们正在从一个被严格定义的“角色”,回归到一个更为原始、更为本真的“自我”。
这个过程无声无息,却惊心动魄。它发生在灵魂的最深处,远比任何外在的战斗更加触及根本。旧的身份如蝉蜕般缓缓脱落,而崭新的、尚未被命名的“存在”,正在那剥离后的空白中,悄然孕育。通道之内光怪陆离,映照着四张同样经历着内在剧变、眼神复杂却愈发坚定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