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籁俱寂。白日的喧嚣与那尊巍峨法相带来的震撼已然平息,营地笼罩在沉沉的夜幕之下。一轮冷月悬于中天,清辉如水,透过临时营帐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四姐妹并未各自安寝,而是不约而同地聚在了王诗画的营帐内。帐内没有点燃灯烛,只有王诗画身前悬浮的星图散发着柔和的、自带韵律的微光,映照着四张同样写满疑虑与沉思的年轻面庞。白日里那完美法相之下隐藏的细微裂痕,如同骨鲠在喉,让她们难以安枕。
沉默持续了许久,只有帐外偶尔传来的巡夜脚步声和遥远的虫鸣。最终,王诗画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压抑的寂静。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
“我感知到了法则层面的排斥。”她伸出纤指,轻轻点向身前的星图。星图之上,代表白日凝聚法相时能量流动的区域被放大,其中几条主要的能量轨迹被高亮标示出来。“就在这里,虽然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的指尖停留在代表凌渊剑意与夜琉璃法则之力交汇的那个核心节点上,那里,星轨的纹理出现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的紊乱和排斥性的散射,“但父亲那纯粹而极致的剑意本源,确实……在抗拒母亲那包容万象的法则之力。”
她的话语让帐内的空气又凝重了几分。这不是猜测,而是源自星轨推演的、近乎事实的断言。
仿佛是为了佐证王诗画的话,沈若水默不作声地抬手,那面清澈的水镜无声无息地浮现。镜面之上,不再映照当下,而是开始回溯白日里的景象——正是那法相即将成型的关键刹那。镜中清晰地重现了那六股力量光流奔腾交融的宏大场面,然而,当代表凌渊的锐利银白光流与代表夜琉璃的深邃幽蓝光流在核心点碰撞时,镜面景象微微扭曲,可以清晰地“看”到,两股光流并非完美地融为一体,而是在接触的瞬间,产生了一种极其细微的、相互推拒的“颤动”,使得融合的光晕边缘出现了短暂的、毛刺般的分岔迹象,虽然它们立刻被更强大的融合大势所掩盖,但那瞬间的异常,在水镜的忠实记录下,无所遁形。
“就像两条本该同源、相依相存了万载的河流,”沈若水凝视着水镜中的景象,声音清冷地比喻道,“在即将汇入同一片海洋的最后关口,水流却突然自主地、违背常理地出现了一丝分岔的迹象。”这个比喻形象而精准,道出了那“不兼容”的本质——并非外力干扰,而是源自内在的、某种根深蒂固的差异。
李琴雅抱着自己的古琴,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琴身上摩挲,她回想着自己那走调的琴音,低声道:“我的琴心通明,能感应万物韵律和谐与否。那一刻,我听到的……是规则被强行扭曲又迅速抚平的声音。虽然短暂,却无比刺耳。”她的感受从音律的角度,印证了那种深层次的不谐。
秦嫎妖靠坐在帐幕边缘,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有那双在黑暗中依然锐利的眸子闪烁着微光。“我的丝线,差点就断了。”她言简意赅,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不是力量不足,而是连接两端的‘基础’在那一刻出现了动摇。仿佛我赖以建立连接的基石,本身就不是一块完整的石头。”她是从能量结构与控制的角度,感受到了那瞬间本源连接上的脆弱。
四姐妹你一言我一语,从各自独特的能力视角,拼凑、印证着同一个惊人而令人不安的事实——她们一直视为一体、力量同源的父母,其最根本的本源力量深处,存在着某种她们此前从未察觉的、隐秘而深刻的排斥与不兼容。
这不再是猜测,而是基于各自能力洞察后,得出的近乎一致的结论。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星图的微光与水镜的残影在空气中静静浮动。月光透过帐幔,将四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也陷入了这沉重而充满疑云的思绪之中。家族的完美表象之下,那刚刚显露一角的裂痕,似乎比她们想象的还要深邃,还要接近核心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