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俱芦洲那浓得化不开的阴霾,似乎还黏在衣角发梢。当四姐妹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中州地界时,引起的波澜远超以往。消息像长了翅膀,扑棱棱飞遍四洲每个角落。这一回,投向她们的不再是单纯看热闹的眼神,或是不加掩饰的敌意,而是掺杂了掂量、试探和深深忌惮的复杂审视。王诗画在骨城展现的、那融合了星辉与寂灭的未知力量,以及她们姐妹身上日益厚重、几乎凝成实质的“双王血脉”威压,让所有还打着算盘的势力都不得不压下心思,重新掂量这四位年轻“神修罗王女”的分量。
头一个沉不住气的,是底蕴最深的天枢剑宗。一份措辞恳切的请柬,由宗主亲传弟子送至,邀她们前往天枢城最高的观星台,共商“四洲安宁”之大计。
观星台高耸入云,四周云雾缭绕,玉石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行走其上,宛如漫步仙境。会场布置得庄重典雅,但那份刻意的隆重之下,是暗流涌动的紧张。
天枢剑宗的宗主,那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端坐主位,声音温和醇厚,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如今四洲,暗流汹涌。观星阁与暗星阁,其心昭然,皆知肚明。若任其肆意妄为,恐生灵涂炭,秩序崩坏。”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四姐妹身上,尤其多看了王诗画一眼,“值此危局,四洲需团结一心,需确立新的秩序,以抗邪佞。四位仙子,身负琉璃王与凌渊道友之无上血脉,实力卓绝,正是维系此间平衡,不可或缺之关键。”
王诗画安静地坐在席间,眼帘微垂,神色平静无波。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道或明目张胆、或隐晦含蓄的目光,如同细密的针,从四面八方刺来,落在她们姐妹身上。万妖谷派来的是一位身形魁伟、煞气逼人的妖王,他声如洪钟地附和着,铜铃大的眼睛里闪烁着野性的光芒;西溟贺洲来的则是一位气息冰寒、发丝如雪的隐世雪族族长,他沉默寡言,但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的审视与权衡,几乎凝成了实质。
待几位大佬表完态,场中目光再次聚焦于王诗画。她缓缓抬起眼,目光清亮,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锐利:
“盟约,可以缔结。”她顿了顿,视线平静地迎上各方领袖,“但在那之前,我想请问诸位,你们心中所期盼的,究竟是四洲长久真正的和平,还是……仅仅借盟约之名,暂时压制对手,为自己争取喘息与积蓄力量的时间?”
此话一出,整个观星台霎时一静。连缥缈的云雾都仿佛停滞了流动。几位领袖面上不动声色,眼神却在空中飞快交错,传递着只有他们自己能懂的信息。最终,还是天枢宗主打破了沉默,他抚着长须,呵呵一笑,笑容依旧和煦:
“仙子明鉴,洞若观火。和平,自然是吾辈共同之心愿,毋庸置疑。”他话锋微转,带着几分语重心长,“然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这世间,有时强大的力量本身,便是最有效、最直接的威慑,足以让宵小之辈望而却步,保一方安宁。”
他话语说得漂亮,滴水不漏。但在他目光再次掠过王诗画四姐妹时,那眼底最深处,一抹对“双王血脉”那超规格力量的忌惮,以及一丝被完美掩饰、却依旧被王诗画敏锐捕捉到的……将其视为可资利用的“利器”的心思,如同幽暗水底的波纹,一闪而逝。
这盟约的种子,从一开始,便扎根于错综复杂的利益与深深的忌惮之中,而非纯粹的信任与公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