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林风已立于北坪边缘。
昨夜整理的包裹沉在肩头,储物戒内物资齐备,剑鞘磨得锋利,铅盒封死晶核残片,一切如常。
他未曾闭眼,混沌熔炉在体内低频运转,将残留的星源之气缓缓提纯,压制右臂烙印的搏动。
那灰白纹路今晨格外躁动,似感应到某种远距离牵引,但他未停手,以《噬空真解》逆向锁住经络节点,令其蛰伏。
辰时初刻,驼兽车队已在北坪列阵待发。
飞舟并未如期而至——接驳点临时变更,改由陆路驼兽车押运学员前往州域边界中转站。
这是军方指令,理由未明,只说“空中航道存在不稳定因素”。
林风不动声色,将青玉令符贴身收好,苏家信符依旧微烫,像是被什么力量持续窥探。
他缓步前行,踏过湿冷石板。
原以为会有送行场面,毕竟此去半年,跨院交流非同小可。
可抵达时,只见秦婉一人独立寒风之中,黑袍裹身,面容冷峻。
她身后三名武院弟子并肩而立,皆是曾与林风共历秘境试炼的同窗,无人开口,却都朝他点头示意。
林风走近,目光与秦婉相接。
她未说话,只从袖中取出一方黑布包裹的短刃,递出。
林风接过,入手沉重,布纹粗糙,隐约透出一丝极细微的剑意波动——并非攻击性杀招,而是一道封存的护体锋芒,遇险自启,可挡一次致命重击。
他知道这代价不小。
一名导师亲手凝练的剑意本源,绝非寻常赠礼。
他低头,躬身一礼。
不言谢,因知她不屑虚辞;不推拒,因明此礼重若千钧。
秦婉微微颔首,转身便走。
步伐稳健,不曾回顾。
那三名同窗也默默退开,融入晨雾。
林风握紧短刃,将其收入行囊夹层,紧贴背部。
动作沉稳,一如往常。
正欲登车,一道身影从侧道疾行而来,是苏家仆从装束的中年男子,双手捧着一只锦匣,快步上前,单膝微屈,双手奉上。
“大小姐命我务必交予林公子。”
林风接过,匣面温润,无铭文,无纹饰。
开启,内衬丝绒之上,静静躺着一枚玉佩,通体乳白,触之生温,隐隐有柔和光晕流转其上,似含净化之力。
另有一张素笺,墨迹清秀:
“族务缠身,未能亲送。此玉可护心脉,望君珍重。州域再会。”
字不多,却字字清晰。
林风凝视片刻,指尖轻抚玉佩表面,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与苏灵儿施展《净世灵言》时的能量韵律相近,应是她以自身神异之力温养而成。
他将玉佩收回怀中,置于胸口内袋,紧挨着那瓶新制的清心散。
动作缓慢,却无迟疑。
仆从行礼退下。
林风不再停留,抬脚登上驼兽车。
车厢宽敞,皮革铺底,已有四人先至。
皆为此次交流名额获得者,来自不同分院。
见他进来,一人抬头,目光扫过其衣着与佩剑,随即低下头,继续闭目调息。
另一人轻咳两声,手中握着一枚测灵玉简,记录着沿途元气波动数据。
其余两人互不相识,各自占据角落,守着行李。
林风选了靠后的位置坐下,背靠厢壁,正对车门。
他将包裹置于膝上,右手自然垂落,掌心覆于剑柄。
驼兽长鸣,蹄声起。
车队缓缓启动,碾过石道,驶离北坪。
林风最后回望一眼长安城墙。
浓雾仍未散尽,城楼轮廓模糊,唯有旗影隐约可见。
那座他曾拼死守护的大殿、百战擂台、静心阁、贫民窟旧巷……皆隐没于灰白之中,渐行渐远。
他闭上双眼。
体内混沌熔炉节奏不变,开始模拟长途封闭环境下的能量循环模式。
吞噬之力如暗流,在经脉深处悄然涌动,随时准备应对未知消耗。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驼兽脚步震动传来。
忽然,左袖轻微一颤。
他不动神色,神念微扫——是那枚青铜铃铛残片,在怀中轻轻震了一下。
一次。
短促,清晰。
那是他们约定的“安全确认”信号:有人动过盘龙镇铁匠铺原址,但未破坏机关,属于可控接触。
小石头还活着,且仍在履行职责。
林风眉梢微不可察地松了一瞬,随即意识到这可能是末日教派制造的干扰,神经再度绷紧。
他调整呼吸,让心跳降至最低频率,进入半休眠状态。
身体放松,意识却高度清醒,每一寸感知都向外延伸,捕捉车厢内外最细微的变化。
前方万里荒途,未知重重。
军方为何改道陆路?
苏家信符为何持续发热?
承星者烙印的牵引来自何方?
末日教派是否已在州域布网?
问题未解,但他已无退路。
驼兽车驶出官道岔口,转入西向荒原。
地势渐高,风势加剧,吹得车厢吱呀作响。
曾与林风在秘境中合作破阵的王远睁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纹路,低声问道。
“听说朱雀武院今年新增了‘破障试炼’,要直面心魔劫?”
“上回在归墟秘境,我师兄就因心魔失控,差点被反噬神识。”
话音落下,车厢内气氛更显压抑。
林风依旧闭目,但耳廓微动。
那人又道:“回来之后整个人都不对了,夜里总喊‘星星在吃人’……后来被送进了镇魂塔。”
林风猛然睁眼。
瞳孔深处,一道灰白裂纹一闪而逝。
他左手缓缓抬起,按在胸口玉佩之上。
玉佩微热,竟与臂上烙印产生共鸣。
就在此时,车厢顶部传来一声轻响——像是金属摩擦皮革的声音。
林风的手指骤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