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手指从腐叶堆上滑落。
指尖残留着潮虫消散时的灼热余波。
七窍排出的黑烟已散尽。
体内那股粗壮的暖流仍在经脉中缓缓游走,压缩、提纯,最终汇入丹田深处那个初具轮廓的漩涡,混沌熔炉。
他左臂微微发力,将上半身撑离地面。
动作缓慢,却不再像先前那样牵动全身剧痛。
断裂的肋骨仍隐隐作痛,但不再是撕裂般的钝刺,而是如同旧伤在阴雨天泛起的沉闷回响。
右手五指能轻微屈伸,虽无力气,却已有知觉。
清醒。
这一次,他是真正清醒地面对这具残躯与体内的异变。
他低头看向掌心,皮肤苍白,青筋微凸,毫无异常。
可就在几个呼吸前,这里曾吞噬过一只体型远超蚂蚁的生物,将其生命能量尽数掠夺,化为己用。
不是侥幸。
是能力的确存在边界,而他正站在认知它的起点。
他开始挪动身体,不再盲目扑向每一处动静。
爬行至墙角裂缝,目光扫过潮湿的缝隙。
三只蟑螂正快速穿梭于霉斑之间,外壳泛褐,足肢灵活。
其中一只体型明显更大,行动也更为迅捷。
此前他无差别吞噬飞蛾、蚊蚋,效率低下,能量零碎。
如今他选择等待。
观察轨迹,判断活跃度,锁定目标。
左手食指缓缓探出,贴住那只最大蟑螂的背部瞬间,意念集中。
“吞噬。”
吸力平稳释放,不似之前那般狂暴。
蟑螂六足挣扎两下,随即被拉扯进指尖,化作一道温热的能量流涌入经脉。
这股暖流比蚂蚁强三倍不止,且带有微弱活性,仿佛其生命力本身便蕴含某种加速代谢的特质。
林风闭目感知。
能量进入混沌熔炉后,杂质以极细微的灰雾形态析出,自毛孔渗出体表。
炼化过程比吞噬潮虫时更顺畅,负荷可控,效率提升。
有效。
而且可以调控。
他睁开眼,眼神冷静,不再有癫狂的饥渴。
他知道,从此刻起,不能再靠本能驱使这股力量。
必须建立标准,什么该吞,什么不该吞;何时快,何时缓;哪些提供能量多,哪些风险大。
他转向地面。
一块干裂的木屑静静躺在泥地上,表面覆盖薄层霉斑,在昏暗光线下几乎难以分辨。
他伸手触碰,集中意念。
毫无反应。
再试旁边一颗石子,冰冷坚硬,指尖传来粗糙质感。
依旧无动静。
铁锈碎片、碎布条、枯草茎……逐一尝试,皆无法触发吞噬。
他皱眉。
难道只有活物?
抬头望向天花板渗水处,一片青苔湿漉漉地附着在砖缝间,缓慢生长。
他迟疑片刻,指尖轻触。
依然无效。
没有吸力,没有能量流入。
他收回手,思索片刻,得出结论:需具备基本运动能力与新陈代谢特征的生命体,才可被吞噬。
静止或低等微生物不在范畴之内。
界限清晰了。
他靠墙坐下,背脊抵住冰冷土壁,闭目内视。
体内气血循环较之前稳定许多,原本溃烂的伤口停止恶化,部分表皮甚至开始结痂。
右手小臂肌肉有了轻微抽动感,说明神经正在恢复。
若按此速度,持续吞噬此类小型生物,半月内应可恢复基本行走能力。
但他不愿等。
窝棚内的可吞噬资源有限。
蚂蚁群已被清空,飞蛾产卵后大多死亡,剩余几只虚弱不堪。
蟑螂仅剩两只,老鼠、野猫的声音来自外界,此刻无法触及。
他必须走出去。
不是现在。
是明日清晨。
趁人少时,探查窝棚周边。
寻找虫穴、鼠道、废弃粮仓那里必然聚集更多活跃生命,能量密度更高。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尝到一丝血腥与尘土混合的味道。
眼中不再有最初的恐惧与混乱,也不再是纯粹的求生癫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饥渴,像猎手盯准猎物前的最后一瞬屏息。
他知道自己的优势:能吞噬生命获取能量,转化效率极高,且随着身体恢复,可吞噬目标的体型也将逐步扩大。
他也明白限制:目前移动困难,感知受限,一旦遭遇危险无法迅速逃离。
贸然外出等于送死。
所以要准备。
今晚,尽可能恢复体力;明日,第一缕光亮出现时,便是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刻。
他重新爬向墙角,搜寻剩余目标。
一只瘦弱的飞蛾扑腾着短翅,停在朽木边缘。
他指尖一触,吞噬之力发动,能量微弱,仅如细线注入经脉。
但它提醒了他一件事繁殖期的生物,往往生命力更强。
他记下这一点。
随后,他在角落积水潭边发现一只垂死的蚊蚋,翅膀破损,振翅无力。
吞噬后,获得的能量不足全盛时期的三分之一。
再次验证:目标状态直接影响能量产出。
他不再浪费精力于残弱个体,转而耐心等待。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只新生蟑螂从裂缝钻出,外壳尚软,活动迟缓。
他没有动手。
太小,效率低。
又过片刻,第二只成年蟑螂出现,体型适中,行动敏捷。
他出手。
吞噬成功,能量稳定流入,炼化顺畅。
他逐渐掌握节奏:每次吞噬间隔至少十息,让混沌熔炉充分提纯;优先选择体型大、活跃度高的目标;避开虚弱、濒死个体。
每一次成功的掠夺,都让他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更深一分。
夜渐深。
窝棚外传来远处醉汉的咒骂,夹杂狗吠,又被风吹远。
污水沟的臭味随风飘入,他已不再感到恶心。
饥饿感也被体内持续流转的能量压制,转化为一种更深的渴望对更强生命的渴望。
他靠墙静坐,双目微阖,却未入睡。
脑中梳理已有经验:
吞噬对象:仅限具备自主运动能力的有机生命体。
能量产出:与生物体型、活力、代谢强度正相关。
炼化效率:混沌熔炉初成,可提纯大部分杂质,但仍需控制输入量,避免负荷过载。
意识操控:吸力强度可调节,非全开即毁。
这些认知,是他在这片废土中活下去的第一张地图。
他还需要更多。
比如,是否能吞噬植物?动物血液?人类武者的气血残留?
这些问题暂时无解。
但他知道,只要活着,就有答案。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一张一合。
指节发出轻微脆响,肌肉纤维开始回应意志。
伤势仍在,但已可控。
他低头看向地面最后一块区域,一堆陈年谷壳混杂腐叶,隐约有细微爬行声传出。
他拖着身体靠近。
拨开表层杂物,下方藏着一个微型虫巢,数十只米粒大小的甲虫正在啃食霉变粮食。
它们密集、活跃、生命力旺盛。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不是零散猎物。
这是资源点。
若能每日清理一次,足以支撑他短期内的恢复需求。
他没有立刻动手。
而是静静观察它们的活动规律,估算数量与再生周期。
然后,他伸出手指,精准捕捉其中一只最大个体,吞噬。
能量流入平稳,炼化顺利。
确认安全后,他嘴角微动。
找到了。
第一个可持续补给源。
他退回墙角,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体内暖流循环不息,混沌熔炉低鸣运转。
他知道,明天清晨,他会先来这里,收割第一批能量。
然后,走出窝棚。
去外面的世界,寻找更大的生命,更多的光。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
眼皮沉重,却强行保持清醒。
不能睡太久。
要在天亮前,完成最后一次身体评估。
他缓缓抬起左手,按在胸口断裂的肋骨处。
指尖下,皮肉微温,骨骼尚未愈合,但内部已有新血滋养的迹象。
恢复进度:约三成。
足够行动。
不够战斗。
但他不需要战斗。
只需要观察,记录,积累。
等到实力足够,自然会有人为今日的轻视付出代价。
他睁开眼,望向窝棚破洞外。
夜色浓重,星辰隐没。
但在某条巷道尽头,一只野猫嘶叫划破寂静,紧接着是老鼠逃窜的窸窣声。
那里有生命。
那里有食物。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地面,一下,两下。
节奏稳定,如同心跳。
然后他缓缓站起,单膝跪地,左手撑地,右腿用力蹬直。
身体摇晃了一下,但他稳住了。
第一次,以非爬行姿态站立。
尽管只能维持数息,膝盖颤抖,冷汗渗出。
但这一步,意味着他不再是被动等死的残躯。
而是即将踏上征途的猎食者。
他慢慢跪坐回去,调匀呼吸。
天快亮了。
他盯着虫巢方向,眼神平静。
手指再次抬起,指向那一堆腐叶谷壳。
下一瞬,指尖微动。
一只甲虫刚爬出巢穴,便骤然消失。
能量流入经脉,混沌熔炉轻震。
他没有睁眼。
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明天,从这里开始。”
他想象着外面的世界,或许有更多强大的生物,也有更多未知的危险。
但这些都无法阻挡他追寻更强大力量和生存机会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