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污浊的空气混合着硝烟和血腥的气味，充斥着狭窄黑暗的地下排水渠。苏清欢背靠着湿滑粘腻的渠壁，剧烈地喘息着，手中的脉冲手枪依旧死死对准眼前这个陌生的、涂着油彩的男人。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撞击，【危机预感】的警报虽未完全平息，但已从致命的尖锐转为持续的高频嗡鸣——提示着危险暂缓，但疑虑未消。
“‘夜莺’的最后一首歌不能白唱。‘隼’的命不能白丢。”男人的话语在耳边回荡，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是谁？“夜莺”的同伴？“隼”的战友？还是……另一股势力？他的出现太过巧合，太过精准。
“你到底是谁？”苏清欢的声音因脱力和警惕而嘶哑，枪口没有丝毫晃动。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枪口，只是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和油彩混合的污渍，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然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他缓缓从战术背心一个夹层里取出一枚徽章——不是军徽或警徽，而是一个极其古朴的、雕刻着缠绕荆棘与断剑的银色纹章，边缘已有磨损，却透着一种沉重的、历经血火的气息。
“代号‘鹰’。”他开口，声音平稳，“曾隶属‘夜鸦’（顾景深父亲顾擎苍）的直属行动队，‘守夜人’。顾擎苍死后，队伍解散，我转入地下，一直在暗中调查他的死因和‘普罗米修斯’的真相。”他的目光落在苏清欢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夜莺’是我发展的线人。‘隼’……算是半个合作者，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追查，我们偶有交集。”
守夜人？顾景深父亲的旧部？苏清欢心中一震！她想起父亲信中提到过顾父旧谊，想起“渡鸦之瞳”的权限……难道……
“证明。”她没有轻易放下戒备，经历太多背叛，信任早已奢侈。
“鹰”似乎料到如此，也不废话，直接报出了一串极其复杂的、动态变化的密码序列，与苏清欢手中“渡鸦之瞳”密钥的某个深层验证协议完全匹配！这是只有“夜鸦”绝对核心人员才可能知道的最高权限密码！
苏清欢瞳孔微缩，心中的戒备稍稍松动了一丝，但枪口仍未放下。“‘夜莺’的死……”
“是‘牧羊人’下的手，或者说，是他背后被‘秃鹫’控制的‘秩序之眼’清洁小组。”“鹰”的眼神瞬间冰冷，充满杀意，“他们察觉到了‘夜莺’的活跃和与我们的联系。灭口，掐断线索。你的安全屋暴露，也是因为他们追踪了‘夜莺’最后的通讯残留。”
果然！“牧羊人”\/“秩序之眼”早已倒向“秃鹫”！
“你的计划？”苏清欢直截了当地问。
“峰会。蓝厅。”“鹰”的回答同样简洁，“‘夜莺’传递出的计划大体正确，但细节需要调整。‘秃鹫’在蓝厅的安防布置比预想的更严密，而且……他自身的状态极不稳定，根据我们截获的零星生物信号数据，‘普罗米修斯’的融合可能出现了未知变异，危险等级极高。”
变异？！苏清欢想起那段音频中“实验体失控”、“怪物”等词语，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我们需要更精确的内部接应、更强的火力和……一个能应对最坏情况的预案。”“鹰”继续道，“我的小组还剩下几个人，可以负责制造外围混乱和技术支援。但潜入核心区域、直面‘秃鹫’并揭露真相……只能靠你。你是唯一的、他意想不到的变量。”
他看了一眼苏清欢苍白的脸色和累累伤痕，眉头微蹙：“但你现在的状态……撑不住。”
“我能撑住。”苏清欢的声音冰冷而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鹰”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跟我来。时间不多了。”
他转身，熟练地在错综复杂的排水渠网络中穿行。苏清欢紧随其后，【洞察术】全力运转，记忆路径，警惕可能存在的陷阱。
十几分钟后，他们从一个隐蔽的检修井爬出，来到一个废弃的地铁隧道维护站。“鹰”在布满铁锈的控制板上输入一长串密码，一扇伪装成墙壁的厚重金属门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的、灯火通明的现代化通道。
这里才是“鹰”真正的巢穴——一个比“隼”和“夜莺”的安全屋更加专业、更加隐蔽、装备也更加精良的军事化据点。
几名同样穿着作战服、眼神锐利、动作干练的男女正在忙碌地操作着各种仪器设备。看到“鹰”带着苏清欢进来，他们只是短暂地投来审视的目光，便继续手中的工作，显然训练有素，纪律严明。
“给她处理伤口，注射At-7强效恢复剂和神经兴奋剂。时间有限，副作用以后再说。”“鹰”对一个穿着医疗服的女人命令道，然后指向一个摆满武器的架子，“给她配装‘夜莺’计划里的‘潜行者’套件，再加装‘破盾者’脉冲插槽和‘毒刺’微型导弹发射器。权限开到最高。”
没有多余的寒暄，指令清晰高效。
苏清欢被带到医疗区，接受了紧急治疗。At-7药剂注入体内，带来一阵剧烈的、如同烧灼般的痛苦，但随之而来的是澎湃的力量感和清晰的思维，暂时压下了所有的伤痛和疲惫，代价是透支生命潜力的剧烈消耗。
同时，技术人员为她穿戴上一套先进的黑色作战服（“潜行者”套件），内置光学迷彩（时效短）、生命体征稳定系统、增强型防弹护甲。武器方面，除了她原有的脉冲手枪，还配备了一把可折叠的高斯狙击步枪、一把可发射破甲弹药的微型冲锋枪（“破盾者”），以及手腕上隐藏的、可发射三枚高爆微型导弹的发射器（“毒刺”）。这套装备远超她之前所用，充满了冰冷的杀戮效率。
“这是蓝厅的最新结构图、安保巡逻规律、通风系统实时监控、以及‘秃鹫’可能的发言稿和活动轨迹预测。”“鹰”将一个数据板递给她，“你需要记住每一个细节。我们会帮你黑进系统，暂时屏蔽部分监控，但核心区域的电子防御极强，只能提供极短时间的窗口。”
他指着蓝图上一个点：“这里是通风系统的一个检修口，是唯一未被完全覆盖的物理漏洞。你需要从这里潜入，抵达蓝厅上方的灯光架区域。在那里，你可以俯瞰整个会场。‘秃鹫’发言时，所有注意力会集中在他身上，那是你唯一的机会。”
“如何揭露？信号传输？”
“我们会给你一个高功率的、一次性激光投影发射器，可以将证据直接投射在会场主屏幕和墙壁上。同时，这个发射器内置了超强信号发射模块，会自动将证据包发送到我们预设的、无法被拦截的七个卫星节点和全球二十七家独立媒体的核心服务器。”“鹰”的语气凝重，“但发射器的启动需要三秒充能，且会暴露你的位置。你必须一击命中，然后立刻撤离。”
他顿了顿，眼神极其严肃：“最坏的情况……如果‘秃鹫’真的发生变异，或者安防反应远超预期……‘毒刺’导弹是为你自己准备的。绝不能活着被俘，证据绝不能落入他们手中。明白吗？”
苏清欢沉默地点头。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撤离路线在这里。”“鹰”又指出一条复杂的、需要穿越厨房和后勤区的路线，“我们会制造爆炸和火灾混乱，接应点在这里。但……别抱太大希望。成功率不足百分之十。”
交代完所有细节，“鹰”看着她，忽然问了一句：“你父亲苏明远……他留下的那个书箱里，除了硬盘和信，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比如……一枚黑色的、刻着螺旋纹路的金属芯片？”
苏清欢心中一凛，警惕地看向他：“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猜测。”“鹰”眼神深邃，“顾擎苍生前最后一段时间，似乎对你父亲的研究非常感兴趣，尤其是一种关于‘意识频率稳定’的理论。他可能给你父亲留下过什么……钥匙。”
苏清欢想起父亲笔记本最后那用隐形墨水写下的、关于“旧港”和“渡鸦”的谜语，以及那枚藏在夹层里的、开启地磅秤密室的钥匙。但黑色的螺旋纹路芯片？她从未见过。
“没有。”她回答道。
“鹰”若有所思，没有再追问。“准备吧。一小时后出发。”
最后的准备时间。苏清欢疯狂记忆着蓝图的每一个细节，模拟着潜入、投射、撤离的每一个步骤。【洞察术】和【危机预感】被提升到极限，与药物的兴奋效果叠加，让她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仿佛能穿透墙壁，感知到整个会场的结构和可能的风险点。
“鹰”和他的小队则在进行最后的战前准备和通讯调试，气氛凝重如铁。
突然，一个负责监控外部通讯的技术员猛地抬起头，脸色骤变：“头儿！紧急情况！会展中心周边三公里内所有通讯信号被高强度军用干扰覆盖！安保等级提升至最高！他们在进行地毯式扫描和身份复核！我们的伪装身份可能撑不住！”
“什么？！”“鹰”一步冲到监控屏前，“提前了？为什么？”
“不清楚！似乎是因为……‘秃鹫’的生物信号突然极不稳定，他可能提前抵达了蓝厅进行‘稳定处理’！”
计划有变！难度陡增！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出发！”“鹰”当机立断，看向苏清欢，“原计划不变，但你必须更快！更隐蔽！干扰会影响我们的通讯和支援，你很可能要独自面对一切！”
苏清欢深吸一口气，眼神冰冷如初：“明白。”
她检查了一遍所有装备，将投影发射器牢牢固定在手臂上。
“走吧。”“鹰”亲自为她打开通往地面的隐蔽出口，“祝好运。”
苏清欢没有回头，身影融入出口的黑暗中。
外面，城市华灯初上，但通往会展中心的区域却笼罩在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肃杀氛围中。警车、军车随处可见，空中盘旋着巡逻的直升机，所有车辆和行人都在接受严格盘查。
她利用光学迷彩和【洞察术】的预判，如同鬼魅般在建筑物的阴影中穿梭，避开一波又一波的巡逻队和监控探头。药物的力量支撑着她透支的身体，【危机预感】不断提示着致命的危险，让她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扫描和哨卡。
越靠近会展中心，安保越严密。几乎寸步难行。
她不得不启动“潜行者”套装的短时光学迷彩，消耗宝贵的能量，才艰难地潜入到会展中心外围的地下管网中。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她在迷宫般的管道中爬行，终于找到了那个连接蓝厅通风系统的检修口。
入口处加装了新的振动传感器和热成像探头！比蓝图显示的更多！
她小心翼翼地用“鹰”提供的电子干扰器暂时瘫痪了探头，然后以最小的动静撬开格栅，钻了进去。
通风管道内狭窄而黑暗，充满了灰尘和机械的嗡鸣。她只能匍匐前进，依靠记忆和蓝图指引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药物的效果正在逐渐消退，剧痛和疲惫开始重新袭来。她咬紧牙关，拼命坚持。
终于，前方出现了光亮和嘈杂的人声。她抵达了蓝厅上方的灯光架区域。
透过缝隙向下望去——
巨大的蓝厅内座无虚席！各国政要、军方代表、媒体记者齐聚一堂！会场金碧辉煌，气氛庄重而热烈。主席台上，空无一人。“秃鹫”尚未登场。
但苏清欢的【危机预感】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几乎要撕裂她神经的尖锐警报！一股极其恐怖、非人的、冰冷的压迫感，正从主席台后方休息室的方向弥漫开来！
那感觉……不像人类！充满了混乱、狂暴和……饥饿？！
“秃鹫”……他到底变成了什么？！
就在这时，会场灯光骤然暗下，聚光灯聚焦在主席台入口。
厚重的帷幕缓缓拉开。
一个身影，在数名全身覆盖在重型防护服内的警卫簇拥下，缓步走上主席台。
正是“秃鹫”元帅！
他穿着笔挺的元帅礼服，胸前挂满勋章，面容依旧威严，但仔细看去，他的眼神深处却闪烁着一种极不稳定的、非人的幽光，皮肤下似乎有细微的、不自然的蠕动，嘴角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带着一丝诡异的贪婪。
他走到演讲台前，双手扶住台面，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会场响起礼貌性的掌声。
“秃鹫”深吸一口气，开始发言。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依旧洪亮，却隐隐透着一丝金属般的嘶哑和扭曲。
苏清欢知道，时机到了！
她举起手臂，对准了会场主屏幕，启动了激光投影发射器！
发射器开始充能！幽蓝色的光芒在管道内亮起！
三秒！
就在充能进行到第二秒时——
主席台上的“秃鹫”猛地停下了发言！头颅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猛地转向苏清欢藏身的方向！那双眼睛瞬间变成了彻底的、疯狂的、如同野兽般的竖瞳！锁定了她！
他发现了！！！
一股恐怖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般轰向苏清欢！她闷哼一声，鼻血瞬间涌出！
“有刺客！！！保护元帅！！！”会场安保瞬间暴动！无数枪口抬起！
充能还剩最后一秒！
“秃鹫”发出一声非人的、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会场玻璃嗡嗡作响！他猛地撕碎了身上的元帅礼服！身体开始发生恐怖的畸变！
苏清欢眼中闪过疯狂的决绝，不顾一切地就要按下发射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巨大的、来自极高远处的狙击枪响！撕裂了空气！
不是射向苏清欢！也不是射向“秃鹫”！
而是精准地击中了苏清欢身旁的通风管道主承重轴！
轰隆！！！
巨大的爆炸和断裂声！整个灯光架区域猛地坍塌！苏清欢连同断裂的管道和设备，向着下方混乱的会场坠落下去！
最后一刻，她只看到“秃鹫”那扭曲变异的、充满疯狂和贪婪的瞳孔，以及高处某个破碎窗口后，一闪而逝的、冰冷的狙击镜反光！
狙击手？！是谁？！“牧羊人”？！还是……
她的意识在坠落和剧痛中，迅速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