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闪光和突兀的快门声，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星光舞厅里所有旖旎升温的暧昧。林小夕被吓得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抓紧了顾夜白的衬衫前襟，方才那颗几乎要溺毙在他深邃眼眸里的心，瞬间被拉回了惊疑不定的现实。
顾夜白的反应极快。几乎在闪光熄灭的瞬间，他已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挺拔的身躯如同一道屏障，隔绝了所有来自那个阴暗角落的窥探。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之前的温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而警惕的压迫感，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人群，搜寻着那个消失的鸭舌帽身影。
“没事了。”他微微侧头，低沉的声音压得很低，是对她说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但紧绷的下颌线却泄露了他此刻的不悦和警惕。
周围跳舞的人们似乎也受到了些许干扰，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活动工作人员快步上前，紧张地询问情况。
“好像有人偷拍。”顾夜白言简意赅，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没有大肆声张，只是示意工作人员注意现场秩序。
那个短暂的、几乎要发生些什么的魔幻时刻，被彻底打断了。林小夕从他身后探出头，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早已空无一人的角落，手心里还冒着冷汗。是记者吗？还是他的狂热粉丝？那种被窥视、被侵犯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但更让她心悸的，是顾夜白瞬间变得冰冷的反应和那种下意识的全面保护。
他保护她，就像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
工作人员处理着后续，连连道歉。顾夜白摆了摆手，注意力似乎重新回到了她身上。“吓到了？”他低头看她，目光里的冰冷稍稍褪去，添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林小夕连忙摇头，努力想挤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还、还好……就是突然一下，没反应过来。”她顿了顿，忍不住小声问，“那个……会是什么人啊？”
“不必理会。”顾夜白的回答简短而淡漠，似乎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他重新扶住她的手臂，但这次的触碰更偏向于一种引导和护卫，少了些许之前的舞蹈带来的亲密旖旎，“任务差不多结束了，走吧。”
“星光华尔兹”环节因为这个小插曲提前结束。工作人员基于他们之前的表现在手册上盖了通融的印章。离开舞厅区域，周围嘈杂的人声和明亮的灯光让林小夕稍稍松了口气，但心跳却依旧无法彻底平复。
一方面是因为刚才的意外，另一方面……则是那个被打断前，几乎要发生的、未知的瞬间。
他刚才……是想吻她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般疯狂滋长，烧得她耳根滚烫。她偷偷瞟了一眼身侧的顾夜白，他已经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仿佛舞厅里那个眼神深邃、气息灼热、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巨大的落差让林小夕心里生出一种微妙的失落感，同时也更加困惑。
她抱着那盒被他宣告了所有权的巧克力，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脑子乱成一团。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他那近乎告白般的“理想型”描述，他手把手教她做巧克力时的贴近，他跳舞时专注的眼神，他毫不犹豫的保护，还有那句“谁也不给”的宣告……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疯狂地冲击着她的心防。
可一旦离开“任务”场景，他又立刻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高深莫测的顾夜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是苏晓琪打来的视频通话请求，屏幕上还疯狂弹出一连串的微信消息提示。
【琪琪是大王：小夕小夕！！！你们上热门了！！！】
【琪琪是大王：[链接分享：星光商场情侣挑战赛惊现神颜cp！甜度爆表！]】
【琪琪是大王：快看啊！你和顾大佬的vlog还有跳舞的照片被疯传了！】
【琪琪是大王：啊啊啊网友都在嗑你们！说你们配一脸！】
【琪琪是大王：快接视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林小夕看着那一连串的感叹号和链接，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侧过身，捂住手机，不太想让顾夜白看到这些。
“那个……我接个电话。”她小声对顾夜白说了一句，得到他微微颔首后，快步走到旁边稍微安静一点的休息区，深吸一口气，接通了视频。
屏幕那头立刻弹出苏晓琪激动得放大的脸。
“林小夕！你火了！你和顾夜白火了！”苏晓琪的尖叫几乎要穿透听筒，“快看我给你发的链接！我的天哪！那个vlog！那个摸头杀！那个搂腰跳舞！你们俩是不是假戏真做了？！快从实招来！”
林小夕被好友的连珠炮轰得头晕眼花，她下意识地点开苏晓琪发来的链接。页面跳转到一个热门短视频平台，赫然是她和顾夜白在咖啡厅拍摄的那段vlog，以及几张在星空舞厅被抓拍的照片——有他低头看她时专注的侧脸，有他搂着她的腰旋转时她裙摆扬起的瞬间，甚至还有最后他把她护在怀里、目光警惕地看向镜头的画面！
视频的播放量已经高达几十万，点赞评论数还在飞速上涨。
评论区更是沦陷得彻底：
【卧槽！这是哪对素人？颜值也太高了吧！秒杀娱乐圈！】
【啊啊啊男的眼神好苏啊！那个挽头发我没了！】
【女生好可爱！脸红扑扑的！kswlkswl！】
【这是真的情侣吧？这氛围感绝了！装不出来的！】
【求账号！求更多糖！锁死这对！钥匙我吞了！】
【只有我觉得男的好眼熟吗？好像哪个公司的老板？还是我记错了？】
林小夕一条条评论看下去，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心跳也越来越快。网友们用放大镜看着他们的每一个互动，将那些她当时觉得慌乱尴尬的瞬间都解读成了“甜度爆表”的证据。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苏晓琪在视频那头兴奋地手舞足蹈，“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快说！你们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了？顾大佬是不是借机表白了？”
林小夕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真的有什么？
她也想知道啊！
那些让她心慌意乱、小鹿乱撞的瞬间，那些他看似逾越“表演”界限的举动，那些她无法忽略的、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强烈吸引力……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他为了完成任务而进行的、过于逼真的表演？
“哎呀，你说话呀！”苏晓琪催促道，“他到底有没有表示什么？你们现在在哪？接下来什么安排？他有没有约你……”
“琪琪！”林小夕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和慌乱，“你……你别瞎猜了。这就是个活动，任务需要而已……都是……都是演戏。”
她说出“演戏”这两个字的时候，心脏像是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丝微小的酸涩。
“演戏？”苏晓琪的音调拔高，显然不信，“林小夕你骗鬼呢！你那表情像是演戏吗？你看他的眼神都快拉丝了！还有他看你那眼神，恨不得把你藏起来！你跟我说这是演戏？”
“真的是演戏！”林小夕加重了语气，不知道是想说服苏晓琪，还是想说服自己，“他演技好不行吗？而且……而且他那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对我有意思？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语气里的不自信和退缩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晓琪沉默了一下，似乎看出了好友的纠结和不安，语气缓和了一些：“小夕，你别妄自菲薄啊。你哪里不好了？再说了，感情这种事谁说得准？万一呢？你就没直接问问他？”
“我怎么问啊……”林小夕苦笑，“难道我要抓着他说，‘顾夜白，你刚才是不是想亲我？你理想型说的到底是不是我？’……我会被他当成神经病的。”
而且，如果他真的只是演戏，那她的询问岂不是自取其辱，连现在这种微妙的关系都无法维持了？她害怕得到那个否定的答案。
“唉，你呀！”苏晓琪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那你就打算这么自己瞎琢磨？我看你迟早得憋出内伤。”
挂了视频，林小夕站在原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依旧在不断增长的点赞和评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网友们的狂热和苏晓琪的追问，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内心那些不敢承认的期待和渴望，也放大了她的犹豫和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去，转身想回去找顾夜白。
刚一转身，却差点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
顾夜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距离很近。他垂着眼眸，目光似乎刚从她的手机屏幕上移开，深色的瞳孔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周身的气压似乎比刚才更低了一些。
林小夕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把手机藏到身后，心脏狂跳：“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听到她和苏晓琪的对话了吗？听到了多少？
顾夜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沉，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刚才电话里，她那句带着不确定和退缩的“都是演戏”，清晰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却莫名带着一种让她心慌的穿透力。
“打完了？”
林小夕紧张地点点头。
“嗯。”他应了一声，视线在她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淡淡地移开，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凝视只是她的错觉。
“活动方提供了宵夜休息区，”他语气平常地通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忙了一晚上，去吃点东西？”
他没有问她和谁通话，没有问内容，更没有对她那句“演戏”发表任何看法。
这种过分的平静和寻常，反而让林小夕心里更加七上八下，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只能讷讷地点头：“……好。”
顾夜白转身，率先向休息区的方向走去。林小夕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却莫名显得有些疏离的背影，心里那团乱麻纠缠得更紧了。
她握紧了手机，屏幕上网友们的狂热评论和苏晓琪的追问还在眼前晃动。
假的？真的？
表演？真心？
那条界限，在她心里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让她感到不安和渴望。
走在前面的顾夜白，脚步似乎不易察觉地放缓了一点，与她拉近了半步的距离。他的目光平视前方，侧脸线条在商场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
他薄唇微启，用一种极低沉的、近乎自语，却又恰好能让她隐约听到的音量，缓缓地、意味不明地吐出几个字。
“……演得，”
“……够逼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