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饵,我已经准备好了。”
云照歌的声音很轻。
唇角的弧度,如同暗夜里悄然绽放的罂粟,美丽而致命。
她抬起眼,看向君夜离。
君夜离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他并没有追问那个诱人的“饵”是什么。
他只是一味地注视着她。
那双漂亮的双眸,也一点点暗了下去。
云照歌脸上的笑意,缓缓收起。
她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了?”
君夜离没有回答。
他松开了抱着她的手,慢慢站起身,背对着她,走向窗边。
高大挺拔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却透着一种孤寂的、难以言说的沉重。
“照歌。”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从胸腔深处硬生生挤出来一般。
“你以为,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云照歌的心,猛地一跳。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住了她。
君夜离缓缓转过身,那双赤红的眼眸,死死地锁住她。
“十五天前,子时三刻。”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半夜,偷偷离开了寝殿。”
“我也知道,你在我的安神汤里加了助眠的。”
云照歌的瞳孔,剧烈地收缩。
“那几天,我看你面色苍白,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君夜离的声音,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那天晚上,在你走后不久,我就跟了上去。”
“我看着你进入了那间密室,看着你痛苦的倒在地上。”
“以及…你用你发间的银簪刺进胸口的那一幕。”
他闭上眼,那晚的画面,如同噩梦般,一次次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时候你的脸,白得像纸。”
“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
“那滴血,滴进白玉碗里的时候,你整个人都在发抖。”
“做完这一切,你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几乎要栽倒在地。”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串带刺的荆棘,一圈一圈的向着她聚拢。
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隐瞒,在这一刻,被他全然撕碎。
原来……
他早就知道了。
从第一天开始,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
谁知道,就这么轻易地被他发现了。
而且,还被他亲眼见到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刺痛,从心底深处翻涌上来。
“我恨不得冲进去。”
君夜离睁开眼,一步步向云照歌走来,眼中是压抑的怒火和深可见骨的痛苦。
“掐杀了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可我不能。”
“因为我知道,你是在拿自己的命救我!”
他走到她面前,猛地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困在软榻和他之间。
那双赤红的眸子,几乎要滴出血来。
“所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像个废物一样,躲在暗处,看着你为了我,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自己。”
“我每天喝着你送来的汤,吃着你送来的膳食,里面,有你的血…”
“云照歌,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那比蛊毒发作,要痛苦一万倍!”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压抑了整整半个多月的煎熬、自责、无力与心疼,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云照歌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男人,流下眼泪。
她抬起手,颤抖着,想要抚上他因为自责而扭曲的脸。
却又觉得自己的触碰,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她现在才察觉。
这半个月,他每次不动声色地让她多用膳食,多吃补品。
每次替她披上披风,为她捂暖那双冰冷的双手。
温柔背后,原来藏着剜心刻骨的煎熬。
她以为自己是救赎。
却不知,自己也成了他另一种更深的折磨。
“对不起……”
她开口,声音有些哽咽。
“君夜离…对不起。”
“我不该瞒着你,可是,这能救你的命,我一点也没觉得吃亏的。”
君夜离猛地吻住了她的唇。
他像一头濒临失控的困兽,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自己所有的情绪。
咸涩的泪水,混着两人交融的津液,被他一并卷入口中。
那味道,是心碎,也是不悔。
云照歌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没有推开他。
反而伸出双臂,紧紧地回抱住他的脖颈。
生涩地,回应着他。
她是在用行动告诉君夜离。
她懂。
他的痛,他的怒还有他的怕,她都懂。
一个吻,渐渐变了味道。
从最初的惩罚与宣泄,变成了最深的缠绵。
许久。
唇分。
君夜离的额头抵着她的,两个人都喘着粗气。
他看着她泪痕未干的脸,眼中的狂暴渐渐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欲色和心疼。
他抬手,用粗粝的指腹,一点点拭去她的眼角的泪珠。
“不许再有下次。”
他哑声命令。
“再有下次,我宁愿蛊毒发作,也绝不会再碰你送来的任何东西。”
“听到没有!”
云照歌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她点了点头。
“好。”
“我答应你。”
得到她的承诺,君夜离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下来。
他没有起身,依旧维持着将她困在怀里的姿势。
心跳声砰砰作响。
只有君夜离自己知道。
他用了多大的自控力才死死压住自己的那抹欲望。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但这一次,气氛不再凝重,反而多了一种风雨过后,紧密相连的温情。
“现在。”
君夜离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一丝往日的冷静,却依旧带着些迷人的沙哑。
“说吧。”
“你说的饵,是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那个需要让你自己…去冒险的饵?”
云照歌在他怀里抬起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他甚至都没听计划,就知道,这个饵,是她自己。
她定了定神,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我要让她以为,我有了身孕。”
短短一句话,让君夜离的呼吸,再次一窒。
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
“你要拿自己当靶子?”
云照歌没有停。
她冷静地分析道。
“一个来自大夏的和亲公主,一个被她视为眼中钉的妖妃,如果怀上了北临的皇储。”
“这对太后而言,意味着什么?”
“你是说…”君夜离缓缓开口。
“意味着她对你的掌控将彻底失效,意味着北临未来的江山,将可能有一个带着大夏血脉的储君。”
“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是她绝对无法容忍的。”
君夜离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云照歌继续说道。
“她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联合宗室和那些老臣,对我发难。”
“她会设计一场意外,让孩子消失,再将谋害皇嗣的罪名扣死在我头上,将我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我们,就要在她自以为得计的那一刻,引爆为她准备好的惊喜。”
君夜离沉默地听着。
理智告诉他,这会是一个完美的计策。
釜底抽薪,引蛇出洞,一击致命。
可情感上,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风险太大了。”
他沉声拒绝。
“我不能让你用自己的安危去赌。”
云照歌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陛下。”
“这出戏,若只有我一个唱,自然风险大。”
“可若是……你与我一同入局呢?”
她主动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得更近。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畔。
“从明日起,你便对外宣称,朕为国操劳,龙体有亏,需广纳滋补之法。”
“太医院最好的药材,流水一样地送进我的宫里。”
“你更是日日留宿我这儿,做出求子心切的模样。”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是多么期待孩子的降临。”
“你越是期待,太后就会越是恐慌。”
“人一恐慌,就容易出错。”
君夜离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看着眼前这个媚眼如丝,主动为他设局的女人。
心头那刚刚平复下去的火焰,又一次被点燃。
“日日留宿?”
他危险地眯起眼,声音沙哑。
“只是做戏?”
云照歌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欲望,忽然笑了。
她主动吻了吻他的唇角。
“自然……不止是做戏。”
“我的身体亏空,最好的补药,就是龙气。”
“那陛下,你愿意…拿你的龙气给臣妾补补吗?”
君夜离只觉得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云照歌。”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
“自己挑起来的火,还是自己灭下去的好!”
下一秒,他堵住了她的唇,将她所有的话语,尽数吞入腹中。
她惊得睫羽剧烈颤动,指尖本能地抵在他温热的胸膛,却只触到一片滚烫的温度。
连带着掌心都被灼得发麻。
君夜离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从最初的急切到逐渐放缓,舌尖轻轻描摹着她的唇线,将那点残存的抗拒也揉碎在呼吸里。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他发梢镀上一层薄银。
云照歌能清晰感受到他指腹划过脊背时的温度。
带着几分克制的颤抖,却又牢牢攥着她的腰,不让她有半分退缩。
锦被被揉得愈发凌乱。
细碎的喘息混着他低沉的呢喃落在耳畔,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又像团温火,慢慢将两人都裹了进去。
他稍稍退开些,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哑得厉害。
“可受得住?”
云照歌睫毛颤了颤,微微点了点头。
连声音都带着勾人的欲。
“你…你轻些…”
她话音刚落。
君夜离便俯身含住她的耳垂,指尖轻轻捻着她鬓边的碎发。
她浑身一颤,声声呜咽从她口中泄出。
两人衣衫落了一地。
只有翻飞的锦被,遮住了满室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