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和亲的队伍,一路向北。
马车在百官和百姓复杂的目光中,缓缓驶出承天门。
十里长亭外,前来“送别”的丞相云敬德,站在百官之首,面色憔悴,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当婚车从他面前经过时,车帘没有掀开,里面的人,连最后一点虚伪的父女情分都懒得维系。
云敬德的拳头,在宽大的官袍下,握得死紧。
他不知道的是,红纱之下的云照歌,甚至没有朝他的方向看一眼。
“小姐,您真的就这么走了?不去跟老爷…道个别吗?”
春禾坐在车厢的角落,看着外面那些价值连城的嫁妆,心里依旧七上八下。
“道别?”云照歌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
“跟一个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的人道别?春禾,你是不是觉得我昨天要的钱太少了,想让他再给我补点?”
春禾被噎了一下,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小姐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马车驶过长亭,正式踏上了通往北临的漫漫长路。
车队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除了云照歌的马车和那一百二十抬嫁妆,还有大夏皇帝派出的三百禁军护卫,以及北临派来迎接的使团。
表面上看,这阵仗不可谓不威风。
但云照歌心里清楚,这三百禁军只听大夏皇帝的。
至于北临的使团,他们只负责将“安和公主”这个人活着带到北临。
至于路上是死是活,是病是残,他们或许并不会真的在意。
而真正的危险,往往来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春禾,从药材箱里给我拿一些药来。”云照歌吩咐道。
“是,小姐。”
云照歌从里面取出一个个小巧的瓷瓶和油纸包。
她将几种不同颜色的粉末按照特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又加入了几滴从瓶中滴出的液体,用一根银簪小心翼翼地搅拌着。
一股奇异的香味在车厢内弥漫开来。
“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呀?好香啊。”
春禾好奇地凑过去。
“做点防身的东西。”
云照歌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飞快。
“这叫十里香,顾名思义,能传出十里。人闻了没什么,但对某些畜生来说,却是致命的诱惑。”
她将调好的药粉分装进几个香囊里,递给春禾一个。
“收好,挂在身上。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取下来。”
春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香囊珍而重之地挂在腰间。
车队行进了三天,一路无事。
第三天傍晚,车队进入了一片名为葫芦谷的山谷。
这山谷两山夹一沟,地势险要,入口宽,腹地窄,形似葫芦,是官道上的一处天险。
也是劫匪最爱的“风水宝地”。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护卫队长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他看了一眼天色和地形,立刻下令。
“加速前进!务必在天黑之前穿过葫芦谷!”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前方探路的斥候便快马加鞭地跑了回来,脸上满是惊慌。
“报前面的路被一辆翻倒的货车堵住了!”
护卫队长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突然出现一辆翻倒的货车,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有问题!
“全军戒备!”
他猛地抽出腰刀,厉声喝道。
车队被迫停了下来。
山谷里,晚风萧瑟,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马车内,春禾早已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着云照歌的衣袖。
云照歌却异常平静,她甚至还有心情掀开车帘的一角,朝外面看了一眼。
“来了。”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咻!咻!咻!”
数十支泛着绿光的箭矢,从两侧的山林中爆射而出,目标直指车队中央的禁军护卫。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禁军虽然有所防备,但根本没想到对方的箭矢上淬了剧毒。
中箭者几乎是瞬间倒地,口吐黑沫,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有埋伏!结阵!保护公主!”
护卫队长目眦欲裂,挥刀格挡着箭矢,大声嘶吼。
然而,不等他们结成阵型,上百名手持利刃、黑巾蒙面的杀手,便如同鬼魅一般,从山林中扑了出来。
这些人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根本不是那些平日里只负责站岗巡逻的禁军能比的。
一个照面,三百禁军便被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
北临使团的护卫们倒是反应迅速,立刻将使臣和马车围在了中间。
但他们人数太少,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也只是在苦苦支撑。
数十名杀手立刻脱离战团。
直奔那一百二十抬嫁妆和中间的马车而来!
“保护公主!”
几名忠心的禁军嘶吼着冲上前,却被杀手干净利落地抹了脖子。
眼看,几个杀手已经冲到了马车前,举起了手中的钢刀。
春禾吓得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
“砰!”
马车的车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
一道火红的身影,从车厢内飞掠而出。
云照歌稳稳地落在地上,大红的嫁衣在风中烈烈作响。
她手中没有武器,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却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杀手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还想反抗?
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功劳!
两人挥刀,一左一右,向云照歌的脖颈和腰腹砍去!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瞬间,云照歌动了。
她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一仰,躲过两柄钢刀。
同时,她的袖中滑出两枚细如牛毛的银针,精准地刺入了两个杀手手腕。
“啊!”
两声惨叫,两柄钢刀同时落地。
那两个杀手只觉得手腕一麻,整条手臂便再也使不出力气。
他们惊骇地看着云照歌,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反应,云照歌已经欺身而上。
她身形如鬼魅,错身而过的瞬间,指尖已经多了一柄从发间抽出的、薄如蝉翼的柳叶刀。
刀光一闪。
两颗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溅红了她大红的嫁衣,宛如在嫁衣上绣上了最妖冶的彼岸花。
全场,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而诡异的一幕惊呆了。
无论是杀手,还是护卫,都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和亲公主,竟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高手。
“杀了她!”
杀手头领最先反应过来。
更多的杀手,潮水般向云照歌涌来。
云照歌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前世,她作为顶级特工,在枪林弹雨中执行过无数次九死一生的任务。
眼前这点阵仗,对她来说,不过是开胃小菜。
她不退反进,如同一只红色的蝴蝶,闯入了黑色的浪潮之中。
她的身法诡异,总能以最小的幅度躲开最致命的攻击。
她的出手更是狠辣,手中的柳叶刀和袖中的银针,每一次出手,都必然带走一条人命。
她不攻击敌人的躯干,专攻咽喉、太阳穴、后心等人体最脆弱的要害。
她的每一次攻击,都精准、高效,不带一丝多余的动作。
这根本不是武功,这是杀人的艺术。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有二十多名杀手,倒在了她的脚下。
而她自己,却片叶不沾身。
杀手们怕了。
他们是死士,他们不怕死。
但他们怕这种被当成猪狗一样,毫无还手之力地屠杀。
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是人,她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
就在这时,山谷的风向,变了。
一阵怪异的狂风,从谷口倒灌而入。
云照歌的眼睛一亮。
她腰间的香囊,在风中轻轻飘荡,那股奇异的香味,瞬间扩散开来。
“嗷呜——!”
“嘶嘶——!”
山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野兽咆哮和蛇虫嘶鸣。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数不清的野狼、毒蛇、蝎子、蜈蚣……黑压压的一大片,从山林里冲了出来。
这些野兽双眼赤红,像是疯了一样,不分敌我,见人就咬。
“是兽潮!快跑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场面彻底失控。
那些杀手哪里还顾得上杀人,纷纷尖叫着四散奔逃,但很快就被无穷无尽的兽潮所淹没。
惨叫声,哀嚎声还野兽的嘶吼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
而云照歌,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那些发了疯的野兽,在冲到她身前三尺时,却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敌一般,纷纷惊恐地绕道而行。
片刻之后,山谷里恢复了平静。
除了云照歌和少数几个躲在车底、侥幸存活的护卫,所有的杀手,都变成了野兽的腹中餐。
-满地狼藉,血流成河。
云照歌走到奄奄一息的杀手头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谁派你们来的?”
她的声音,比这山谷的夜风还要冷。
那头领被数十条毒蛇咬过,早已面目全非,出气多,进气少。
他看着云照歌,眼神里满是极致的恐惧。
“是…是柳家…柳家老太爷…”
柳氏的父亲,当朝太傅?
云照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就猜到,那一家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他只让你们来杀我?”
“还…还要…抢回嫁妆…”
云照歌点了点头,没再问下去。
她抬起脚,干脆利落地踩断了他的脖子。
做完这一切,她抬起头,目光忽然投向了不远处山崖上的一块巨石。
那里,空无一人。
但她知道,从战斗开始,就有两道气息,一直锁定着她。
那两道气息,沉稳、强大,带着一股铁血的肃杀之气,和这些杀手截然不同。
他们旁观了整场战斗,却没有出手。
是在…试探她?
云照歌收回目光,对着那几个吓傻了的幸存者冷冷地开口。
“处理掉尸体,清点人数,一个时辰后,继续赶路。”
现场的血腥对她没有丝毫影响,她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仿佛刚才那个大杀四方的修罗,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
山崖上。
两个身穿玄衣的男子,在夜色中现出身形。
“头儿,这安和公主……有点东西啊。她好像发现我们了。”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咋舌道。
为首的男子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那道红色的身影,眼神深邃。
许久,他才从怀里拿出一只信鸽,写下一张纸条,塞进信鸽的脚环。
纸条上,只有八个字:
“人很扎手,货没问题。”
信鸽冲天而起,向着北临的方向,疾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