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箭矢钉在面前,箭尾犹自震颤,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那粗哑凶狠的警告声如同铁锤砸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
他僵硬地趴在冰冷的泥地上,血污和泥浆糊满了全身,左臂被劣质绷带紧紧包裹着,右肋的剧痛随着每一次艰难的呼吸而加剧。他艰难地抬起头,血月昏暗的红光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残破墙垣上方那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手中粗糙的长弓拉满,冰冷的箭镞闪烁着致命的寒芒,稳稳地锁定着他的头颅。一股无形的杀气混合着战场特有的血腥和铁锈味弥漫开来,压得陈默几乎喘不过气。
“我……我是……” 陈默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被夜风吹散了大半。
“闭嘴!老子没让你说话!” 墙头上的人影厉声打断他,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神经质的警惕。“报上你的番队!口令!或者……” 他手中的弓弦又绷紧了几分,“老子现在就送你下去跟这些死鬼作伴!”
番队?口令?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原主那点破碎的记忆碎片里,根本没有这些关键信息!他甚至连自己属于黑石堡哪个小队都记不清!这具身体的原主,大概率只是个无足轻重、连名字都没人记得住的底层炮灰!
怎么办?编一个?风险太大!一旦被识破,那支冰冷的箭矢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洞穿他的脑袋!
就在陈默陷入绝境,冷汗浸透后背(尽管他浑身早已湿透)之时,墙头另一侧,一个更加苍老、沙哑,带着浓重倦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队长,等等!”
随着声音,另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墙垛后。那人影似乎比持弓的守卫要矮小一些,动作也慢吞吞的,他探出头,眯着眼睛,努力地向下打量着趴在泥泞中的陈默。
血月的光线太暗,陈默又一身血污泥泞,几乎看不清面目。但那佝偻身影的目光,却死死地落在了陈默破烂皮甲胸口的位置——那里,原本可能钉着徽章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撕裂的破洞和污渍。
“你……” 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难以置信,“你胸口……是不是有个徽章?黑石山的徽章?”
陈默心中一动!徽章!他右手还死死攥着那枚在泥泞里扒出来的、属于黑石堡的徽章!刚才爬行时,他一直紧紧攥着它,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在……在这里……” 他用尽力气,颤抖地抬起右手,摊开手掌。那枚沾满泥血、边缘磨损变形的黄铜徽章,在血月的微光下,勉强反射出一点黯淡的光泽,断裂的塔盾和黑色山峰的轮廓依稀可辨。
墙头上的老者身体猛地一震!他几乎是扑到了墙垛边,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陈默手中那枚小小的徽章,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黑石堡……守备军的徽章……没错!是它!” 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和难以言喻的悲伤。“王队长!放下弓!是自己人!他……他可能是我们的人!”
“赵铁柱!你疯了?!” 持弓的守卫队长王猛却并未放松警惕,反而更加紧张,弓弦依旧紧绷,箭镞甚至微微调整,似乎更精准地锁定了陈默。“你看看下面!尸山血海!兽人、魔兽、还有那些该死的食腐鬼东西!这小子浑身是血,趴着爬过来,谁知道他是人是鬼?谁知道是不是那些狗娘养的兽人扒了我们兄弟的徽章,想混进来?!”
“你……” 赵铁柱似乎被王猛的话噎了一下,他指着陈默,急切地辩解:“你看他那样子!左胳膊都快断了!胸口……那伤口……那是我们守备军皮甲被撕裂的痕迹!还有那徽章……那是‘黑石之心’徽章!只有我们黑石堡的老兵才有资格在徽章里掺黑曜石粉!兽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王猛沉默了一下,但手中的弓箭依旧没有放下,眼神依旧凶狠而狐疑:“就算他是黑石堡的兵,也可能是逃兵!或者是被吓破了胆、丢下兄弟自己跑回来的懦夫!赵铁柱,别忘了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忘了昨天那个想混进来的、被兽人咬掉半条腿的‘自己人’吗?他差点把食腐鬣狗群引过来!”
“那不一样!这小子……” 赵铁柱还想说什么。
“够了!” 王猛粗暴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现在我说了算!赵铁柱,去把门边的火把点起来!扔下去!我要看清楚他的脸!还有,把他身上那堆破烂都给我抖落干净!看看有没有藏着什么不该带的东西!”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盯着陈默:“小子,别动!敢动一下,老子立刻放箭!赵铁柱,动作快点!”
赵铁柱似乎还想争辩,但看着王猛那紧绷的弓弦和凶狠的眼神,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墙垛后。
陈默趴在冰冷的泥地上,心沉到了谷底。王猛的警惕和敌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他遍体生寒。点起火把?看清楚脸?抖落干净?他现在这副重伤垂死、面目全非的样子,就算原主亲妈来了也未必认得出来!更别提他根本不是原主!一旦被近距离观察……
冷汗沿着额角滑落,混合着泥浆流进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他攥着徽章的右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系统在脑海中沉寂着,只有最低功耗模式下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显然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怎么办?束手就擒?一旦身份暴露,结果可能更糟!转头跑?开玩笑,不说正常人,就现在这副样子跑得过弓箭?
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却找不到任何可行之策时,墙根下方,靠近巨大门洞(那门早已破碎不堪,只剩几根扭曲的粗大木桩勉强支撑着门框)的阴影里,传来赵铁柱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火石敲击的清脆声响。
一下,两下……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终于,噗的一声轻响,一团橘红色的火焰猛地跳跃起来,照亮了一小片区域。赵铁柱佝偻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苍老和疲惫。他费力地举起一支点燃的、用破布和木棍缠成的简陋火把。
“小子……对不住了……” 赵铁柱的声音带着一丝歉意和无奈。他手臂一扬,那燃烧的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橘红色的弧线,噗嗤一声,落在陈默身前不远处的泥泞里。
火光猛地跳跃起来,驱散了陈默身周一小片黑暗。血月的光芒被橘红色的火焰压制,将他此刻狼狈不堪、凄惨无比的模样,清晰地暴露在墙头两人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