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发芽、分栽,等长到十来公分的时候,清晨的院外迎来了第一次霜降。
“今年的霜下得如此的早,怕不是个好兆头啊!”爷爷望着地上的白霜,又望望天色,做出了判断。
老人家眼里的愁容浓得几乎散不开,爹爹也跟着叹气。这个油菜关系到一年的油水,小麦更是重要的粮食补给,少了这两样,来年虽不至于要闹饥荒,但日子总归不会过得太舒心。
晚上,村长火急火燎地把大家集中起来,说道:“今年下霜下的早,冬天可能会有大雪天气,大家也要做好防寒,不然这油菜和小麦怕是熬不过去啊!”
我心里一紧,只见村长又继续吩咐大家:“要做好防寒的准备,不要疏忽大意!人也是,牲畜也是!”
回到家,爷爷和爹娘一商量,决定给油菜和小麦盖上草苫子保暖。
说干就干,我们全家出动,去山上割了好多干草回来,再编织成草苫子。等到天气明显变冷了,我们把草苫子盖在田里后,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但初冬时节的野草本就不多,大家都去山上疯抢,我们只能去到更远的地方才能割到野茅草。
爷爷手巧,用着层层嫁接的方法,换了两张很长的草席,给牛棚也围了一个边。爷爷的手被茅草割出了很多血痕,但他也没有停下来,按他老人家的说法,“实在不行,就把牛牵到我屋里去,或者找个旧棉被给牛盖上。这牛可比我一个糟老头子金贵多了。”
然而,接下来的天气比预想中更糟糕。接连几日,气温骤降,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整个村子都被银白覆盖。
从前我最是喜欢动画片里面白雪把房子全都覆盖住的场景,像童话世界一样。如今身处其中,只觉得刺骨的寒冷,盼望着春天快点降临。
夜里狂风呼啸,吹得草苫子呼呼作响,我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草苫子被吹走。
第二天一早,爷爷和爹爹赶忙跑到田里查看。还好,草苫子大部分还好好地盖在庄稼上,但有几处被风吹开了,露出了被雪压弯的油菜和小麦。
我们顾不上寒冷,赶紧重新把草苫子盖好,又用石头在四周压牢。半夜更是要起来几次,检查牛棚有没有漏风。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每天都去田里巡查,及时修补被破坏的草苫子,直至时间推移,气温渐渐回升。油菜和小麦在草苫子的保护下,慢慢恢复了生机,重新挺直了腰杆。
然而这些都是后话,霜降之后,娘亲将地里收回来的红薯又拿出来晒干表面,储存到了地窖里。
若是来年没有收成,这些都是能饱腹的口粮,多少是能顶上一阵子的。
连地里的白菜、萝卜也全都收了回来,往年用惯了的咸菜缸子也被重新洗干净,晾干水分准备泡酸菜。
这样的活往年都是娘亲一个人做,今年有了我,我便在一旁帮忙。
洗干净的白菜已经晾干水分,打算做成两种口味,腌咸菜和泡酸菜。
我和娘亲把它们整齐地码进咸菜缸。娘亲一边放一边往缸里撒盐,还不忘教我:“盐不能撒少了,不然酸菜容易坏。”
我认真地点头,学着娘亲的样子操作。
码完白菜,娘亲又把萝卜切成条,同样处理后放进缸里。之后,娘亲拿来一块大石头,压在缸里的菜上,说:“压上石头,能让菜更好地出酸水。”
我好奇地问:“那要多久才能吃啊?”娘亲笑着说:“大概半个月左右,到时候酸香可口,可下饭啦。”
接下来几天,我总会跑去看看咸菜缸,期待着酸菜快点腌好。
半个月后,娘亲打开缸盖,一股酸香扑鼻而来。我迫不及待地夹起一根酸菜尝了尝,又酸又脆,好吃极了。我开心地说:“娘亲,您腌的酸菜太好吃啦!”
娘亲摸摸我的头,笑着说:“以后啊,你也能腌出这么好吃的酸菜。”
可娘亲不知道的是,从前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完这些活,除了腌制的咸菜萝卜、泡酸菜,还有炝拌的萝卜干。
新鲜的萝卜切成条,晒干水分,再加盐、蒜片和辣椒末拌匀,过一会儿就可以吃了。佐餐、配粥都很好。
今年的酸菜是我泡的,晾干的白菜加入淘米水,再加些野山椒和香料,然后静待它发酵完成就可以吃了。
同样的方法我还腌制了泡椒和腊八蒜,冬季的农村并没有很多的新鲜蔬菜可以食用,大多是储存完好的白菜和萝卜,做点泡菜也算是给平淡的生活添一点滋味。
这天,王家阿婆来我家串门,闻到酸菜的香味,赞不绝口:“你家这酸菜闻着就香,手艺真好!”
娘亲笑着拉着王家阿婆,热情地说:“你要是喜欢,带点回去尝尝。”王家阿婆推辞不过,便拿了一些。
过了几天,王家阿婆又找上门来,还带着几个村里的婶子。
原来,王家阿婆把酸菜拿回去后,家里人都爱吃,她就跟村里的婶子们说了。婶子们都好奇我家酸菜的做法,想跟着学。
娘亲也不藏着掖着,把腌制酸菜的方法一五一十地教给她们。婶子们学得认真,一边记一边夸娘亲。我也在一旁帮忙,给大家递个东西、搭把手,听大家闲聊。
闲聊之中,有几位婶子都侧面打听我哥的状况,尤其是婚姻状况。如今我家的房子也修了,眼瞅着日子越过越好,上门说亲的人还是有的。
娘亲看出了婶子们的心思,笑着说:“我家小子确实到了成家的年纪,不过这事还得看他自己的想法。”
婶子们一听,纷纷表示可以帮忙留意合适的姑娘。
这时,隔壁村张婶开口道:“我娘家村里有个姑娘,模样俊俏,又勤快能干,跟你家小子挺般配的。”
娘亲来了兴致,忙问详情。
张婶便把那姑娘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说她绣得一手好花,还会做一手好菜。娘亲听着直点头,让张婶帮忙牵牵线。
我在一旁听着,心里也替哥哥高兴,要是能成,家里也能添个新成员了。
当天晚上,我把这事告诉了哥哥,哥哥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拒绝。接下来的日子,村里弥漫着一股喜气,大家都盼着哥哥能早日成家,而我家的酸菜也因为名声在外,给这平淡的种田生活增添了更多的热闹与滋味。
年底的时候,铁匠铺也停了工,铁匠师傅给哥哥放了假,他便成日里跟罗成哥一起,四处逛逛,有时上山打猎、有时学古人凿冰求鱼。大的收获那是一个没有,主要是玩得开心。
哥哥成日里和罗成哥待在一起,连去见婶子婆婆们介绍的姑娘时,也不曾分开过。
这日,刚好是去见一见张婶介绍的姑娘,罗成哥也跟着去了。
哥哥对这些事本就没那么上心,他和罗成哥一路上有说有笑。到了见面的地方,那姑娘正羞涩地站在那里,模样确实俊俏。
可哥哥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旁边一处新奇的玩意儿吸引了,和罗成哥凑过去研究起来。
姑娘在一旁有些尴尬,试图搭话,哥哥也是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张婶在旁边干着急,一个劲儿给哥哥使眼色。罗成哥见状,悄悄拉了拉哥哥,提醒他注意点。可哥哥挠挠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见面结束后,张婶无奈地对娘亲说,这事儿怕是悬了。娘亲有些发愁,数落哥哥太不把终身大事当回事。哥哥却满不在乎地说,缘分未到呢。
之后,村里又陆陆续续有人给哥哥介绍姑娘,可哥哥依旧是这副态度。不过,他和罗成哥的玩乐倒是没停,依旧整日游山玩水,把找对象的事儿抛到了脑后,而家里人也只能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