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容确实带着少年人的轮廓,甚至称得上清俊,但那双眼睛——那双深邃如亘古寒潭的眼眸——彻底冻结了这份表象。
里面没有丝毫属于少年的温度,只有一种俯瞰蝼蚁、洞悉一切的绝对冷漠。
当他的目光扫过踏入殿门的众人时,墨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剥去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那冰寒的视线之下。
前世记忆中那柄象征着绝对秩序、曾让无数桀骜宗门灰飞烟灭的冰冷目光
似乎再次清晰地抵在了他的眉心!
他几乎是调动了重生以来全部的意志力,才勉强维持住面部的平静,没有失态。
在嬴易宝座两侧,稍低一阶的玉台上,摆放着两张稍小的紫檀木椅。
*右边端坐着一位身着深绯色蟒袍、面容儒雅却眼神锐利的中年人,正是当朝丞相张清泉。
他坐姿端正,双手自然置于膝上,目光沉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殿下的墨尘一行人。
**而左边玉台之上,端坐的却并非老者。
那是一位同样年轻的男子,身着一袭深紫色、绣有暗银色星辰轨迹与玄奥符文的道袍。
他面容清俊,甚至带着几分近乎少年的秀气,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冷白。
一头鸦羽般的长发仅用一根古朴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颊边。
他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神情是近乎空灵的淡漠,仿佛游离于尘世之外。
他便是大渊帝国最年轻的国师——玄宁。
他手中并未持拂尘,而是随意搭在扶手上,指节修长,指尖轻轻点着膝盖,似乎在无声地计算着什么。
他的存在感并不强烈,却奇异地与整个大殿的肃杀威压融为一体
甚至隐隐牵引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能量流动。**
在郑源的示意下,墨尘一行人停在了大殿中央,距离御座尚有十数丈的距离。
那股无形的威压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帅蟑螂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风语者眼神凝重如临深渊
6块感觉腿肚子有点发软,小竹更是把小艺的手攥得生疼,整个身体都在细微地颤抖,将头深深埋在小艺的臂弯里。
小艺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安慰着
目光却紧张地注视着御座方向。
墨尘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龙涎香和冰冷金属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混乱的思绪强行归位。
他清晰地记得前世大渊帝国觐见帝王的最高礼节。
没有丝毫犹豫,他率先动作,右腿后撤一步,左膝弯曲,沉稳有力地单膝跪地
同时将右手手掌平按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头颅微垂,姿态恭敬而庄重,如同向神明献上忠诚的信徒。
这不是普通的跪拜,这是对曾执掌“一重天”权柄、代表着某种至高规则化身的深深敬畏。
千秋紧随其后,毫不犹豫地以同样的姿势跪倒。
风语者、帅蟑螂、6块见状,也迅速有样学样地跪下。
小艺拉着小竹,也小心翼翼地跪了下来。
整个动作过程,大殿内落针可闻,只有衣料摩擦地面的窸窣声。
“平身。”一个清冷、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少年声音从高处传来,打破了沉寂。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律令感。
墨尘等人依言起身,垂手肃立。
高踞御座的嬴易,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为首的墨尘身上。
他的眼神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看穿皮囊,直视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因他的注视而更加凝滞。
“尔等来自何方?”嬴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平稳,却蕴含着山岳般的重量,“为何至此?所图为何?”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鼓面上,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敲击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千秋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解释,毕竟他是名义上的“队长”。
然而,就在他嘴唇微动的瞬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身旁墨尘极其细微的一个眼神。
那眼神中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沉静和一丝恳求——“相信我”。
千秋心中一动,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本能地感觉到,此刻的墨尘,似乎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面对的是何等存在。
墨尘再次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那双令人心悸的寒潭之眼。
他知道,在这样一位存在面前,任何花巧的谎言或含糊其辞都等同于自杀。
对方需要的不是借口,而是真实——或者至少是能被他认可的“真实”。
“启禀陛下,”墨尘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沉稳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压下了所有细微的杂音,“我等来自一个与贵国截然不同的世界。我们的到来,源于一场…‘游戏’。”
他刻意在“游戏”二字上做了微小的停顿,预料到了可能的不解,但依旧选择了这个最接近本质却最难被此界理解的词汇。
果然,“游戏”二字一出,如同水滴落入滚油。
肃立两旁的文武大臣中,立刻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骚动和低语。
“‘游戏’?何谓游戏?”
“异界?果然是天外之人!”
“荒谬!游戏怎可穿梭世界?”
“他们竟是为了寻找通往二重天的道路?!”
“二重天?那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吗?”
“陛下面前,岂容喧哗!”一声低沉威严的呵斥从武将队列中传出,骚动迅速平息
但那些充满惊疑、审视甚至敌意的目光却更加灼热地投射在墨尘等人身上。
墨尘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在‘游戏’中,我们追寻力量与境界的提升
其终点便是触及更高层次的天地——我们称之为‘第二重天’。
机缘巧合,我们来到了贵国所在的世界。我等绝无任何恶意
此行的目的,便是希望能在这片天地中修行问道,寻找…通往那更高层次的道路。”
他将“修仙”替换为更符合本土认知的“修行问道”,但核心目标“二重天”却清晰无误地表达了出来。
丞相张清泉端坐在玉台之上,宛如一尊石像。
墨尘的话语,甚至殿内的骚动,似乎都未能让他古井无波的面容产生一丝涟漪。
他依然保持着儒雅的坐姿,目光沉静如水。而年轻国师玄宁
自始至终眼帘微垂,仿佛神游物外,对殿内的一切置若罔闻。
只有他那轻轻点在膝盖上的指尖,似乎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节奏
偶尔极其细微地停顿一下,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涟漪。
他周身萦绕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永恒的沉寂。**
就在这时,丞相张清泉缓缓站起身。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久居高位者的沉稳气度。
他向前走了两步,立于玉台边缘,居高临下地看向墨尘。众臣立刻噤声,目光聚焦在丞相身上。
“贵客所言,奇闻异事,令人大开眼界。”张清泉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本相心中尚有一惑,还望贵客不吝解答。”他并未使用询问的语气
而是直接陈述,仿佛答案是他必须得到的确认。
墨尘微微躬身:“丞相请问。”
张清泉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墨尘:“坊间传闻,尔等‘异人’有不死之能,即便身陨,亦可复生。
此事…当真?”这个问题他早已通过秘密渠道知晓答案,但他需要亲耳听到确认
更需要观察对方在提及这颠覆常理能力时的反应。
修士逆天而行,深知生死大限之重,这种“复活”之力,在张清泉看来,若非神迹,便是邪祟!
这个问题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连那些武将都屏住了呼吸。
复活?这简直是对天地法则的亵渎!
墨尘面容依旧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寻常事实:“回丞相,传言基本属实。我等异人确有此能,可称‘复生’。”
他清晰地看到张清泉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周围大臣更是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直垂眸的国师玄宁,指尖的轻点也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然此能非无所限,”墨尘紧接着补充,语气坦诚,
“每次身陨之后,需待一日光阴流转,方能在特定地点重现于世。此
乃规则所限,无法逾越。”他将游戏中的“复活冷却时间”
巧妙地转化为“规则所限”,更容易被此界理解。
“一日…特定地点…规则…”张清泉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眼中精光闪烁,似乎在飞速推演着什么。
他微微颔首,不再追问,转身向御座方向拱手一礼,便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就在张清泉提问之时,御座之上的嬴易,目光似乎从墨尘身上移开了片刻。
他微微侧首,向身旁**年轻的国师玄宁**靠近了少许。
两人嘴唇微动,以近乎耳语的方式进行着旁人无法听闻的交流。
嬴易的表情依旧淡漠,但眼神深处,那如同观察精密仪器运转般的“兴味”似乎浓了一瞬。
玄宁依旧眼帘微垂,只是偶尔极其轻微地点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