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甩脱了追兵,霍霆深带领小队并未直接返回县城,而是迂回穿插,最终抵达了一处位于深山坳里的、早已废弃多年的采矿洞穴。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内部阴冷潮湿,但胜在隐蔽。
队员们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此,熟练地在洞口内外布置了简易的警戒陷阱和伪装,动作迅捷而无声。洞穴深处,一处相对干燥的平台上,点燃了一小堆篝火,橘红色的火苗跳跃着,勉强驱散了洞内的阴寒,也映照出众人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肃杀与疲惫。
凌玥靠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微微喘息着,快速检查着自己身上那些细小的划伤和擦痕。霍霆深则站在篝火旁,卸下身上的战术装备,动作利落,但那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却如同实质般,始终锁定在凌玥身上,未曾移开分毫。
气氛有些凝滞。除了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隐约的风声,便只剩下一种无声的、充满张力的审视。
终于,霍霆深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军人特有的冷硬和不容置疑:“姓名,籍贯,身份。”他没有绕任何圈子,直接切入了核心,如同在审讯一名身份不明的危险分子。
凌玥抬起眼,对上他那双在火光映照下愈发深邃冰冷的眸子。她知道,这一刻迟早要来。她放下检查伤口的手,坐直了身体,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凌玥。原籍京城,现为红旗公社红旗屯插队知青,兼任大队编外卫生员。”
“知青?卫生员?”霍霆深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的质疑毫不掩饰。他向前迈了一步,篝火的光影在他冷峻的脸上跳跃,压迫感随之增强,“一个知青,卫生员,能认出军用级别的毒素,能用银针三十米外精准毙敌,能孤身潜入连我们都觉得棘手的敌特实验室,还能在里面搞出那么大动静,最后全身而退?”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目光如同手术刀,试图剖开她平静外表下的所有秘密。“凌玥同志,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你的这些能力,从哪里来的?”
洞穴里其他几名队员虽然看似在各自忙碌,整理装备、检查伤口,但耳朵都竖了起来,显然也对这位突然出现、身手诡异莫测的“女知青”充满了好奇与戒备。
凌玥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她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半真半假,方能取信于人。
“家传。”她吐出两个字,见霍霆深眉头微蹙,显然不满意如此简略的回答,便继续解释道,声音依旧平稳,“我祖上曾是前朝御医,兼修古武术,世代相传了一些医毒之术和强身健体的法门。后来家道中落,传承也断了大半,到我这里,只剩下些皮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霍霆深左臂上那道被能量射线灼伤的焦黑痕迹,以及旁边一名队员手臂上正在渗血的弹片擦伤,继续道:“至于潜入实验室……我身为卫生员,经常进山采药,对后山地形熟悉。前段时间就发现了一些异常痕迹,怀疑有敌特活动。这次是追踪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意外发现了他们的入口,本想进去探查一下,获取些线索,没想到里面情况那么复杂。”
她这番说辞,将自身能力的来源推给了虚无缥缈的“家传”,将潜入动机归结为“发现敌情,主动探查”,既解释了能力,又凸显了觉悟,听起来合情合理。
霍霆深没有说话,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仿佛在判断她话语中的真伪。篝火的光芒在他眼底跳跃,晦暗不明。
凌玥任由他审视,神色坦然。她知道自己这番说辞并非天衣无缝,但只要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她在说谎,对方就无法深究。在这个注重成分和出身的年代,一个“家传”的模糊背景,反而比一个清晰却无法查证的来历更安全。
沉默在洞穴中蔓延,只有火苗舔舐木柴的声响。
半晌,霍霆深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你在里面,拿到了什么?”
凌玥知道,这是获取初步信任的关键。她没有犹豫,从怀中(实则是从空间取出)掏出了那方绘制着实验室内部结构图的薄棉布,以及那粒从“山魈”心腹袖口扯下的黑色纽扣,递了过去。
“这是我凭记忆画的内部结构草图,可能不够精确,但大致区域和守卫点位应该没错。”她指了指棉布,“另外,这是我和他们一个头目交手时,从他身上扯下来的,材质特殊,或许能查出点什么。”
霍霆深接过棉布和纽扣,先是仔细看了看那绘制精准、标注清晰的地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在仓促间能绘制出来的。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粒黑色纽扣上,指尖摩挲着那冰凉坚硬的质感,眼神微微凝住。
他将纽扣紧紧攥在掌心,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凌玥脸上,那锐利的审视似乎淡去了一丝,但探究之意却更浓。
“凌玥同志,”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你的发现,很重要。这份地图和这粒纽扣,我们会立刻安排人核查。”
他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相信”,但这句“很重要”,以及收下证据的行为,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态度的转变。
凌玥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知道这第一关,算是勉强过去了。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霍霆深将地图和纽扣交给身旁的队员“山鹰”妥善收好,然后转身,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目光扫过凌玥手臂上那些细小的伤口。
“山鹰,把急救包给她。”他吩咐道,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已然不同。
凌玥接过山鹰递来的军用急救包,轻声道:“谢谢。”
霍霆深没有回应,只是走到洞穴口,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背影挺拔如山。
初次“审问”,在一种微妙的、彼此心照不宣的氛围中结束。怀疑的种子仍在,但合作的桥梁,已然搭建。接下来的路,是敌是友,还需时间与更多的事实来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