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清风正和衣躺在床上琢磨下一步计划,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钱老板压低的、带着惊慌的声音:
“道长!道长!快醒醒!官差来了!”
清风一个激灵坐起身,心脏猛地一沉。官差?这么快就找上门了?是夜巡卫顺藤摸瓜查到了客栈?他下意识摸向怀里的符箓和那截阴槐木芯。
“来了!”他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整理了一下道袍,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脸色煞白的钱老板,而他身后,则是两个穿着公服、腰胯佩刀的捕快。为首的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汉子,面容精悍,眼神锐利如鹰,正上下打量着清风。另一个年轻些,手按在刀柄上,一脸警惕。
不是夜巡卫的黑衣打扮?清风心里稍定,但警惕未消。他打了个揖首,面色平静:“福生无量天尊。二位差爷一早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那精悍捕快没说话,先是目光扫过房间,在角落里趴着的来福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看向清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官威:“你就是清风?那个没有路引,被钱多多保进来的游方道士?”
“正是贫道。”清风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似乎不是因为昨夜砖窑的事?他看了一眼钱老板,钱老板偷偷朝他使了个眼色,满是担忧。
“我姓王,县衙捕头。”精悍捕快自我介绍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最近县城不太平,有些左道妖人作祟。所有外来人员,尤其是僧道之流,都要严加盘查。你的度牒或者官凭路引,拿出来看看。”
清风心中念头飞转。对方只是例行盘查?还是故意试探?他拿出钱老板昨日才替他办好的那份路引,双手递上:“差爷请看,这是昨日刚补办的路引。”
王捕头接过路引,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摩挲了一下上面的官印,眼神锐利地看向清风:“昨日才办?之前在哪座仙山修行?师承何人?”
这些问题清风早有准备,按之前和钱老板对好的说辞答道:“贫道自幼在清风观修行,师承玄尘子。道观偏僻,香火不旺,故而下山游历,积修功德。”清风观是他那破道观的正经名字,虽然可能地图上都找不着。
“清风观?玄尘子?”王捕头眉头微皱,似乎在记忆中搜索,显然没听说过。他盯着清风的眼睛,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加重:“昨夜子时前后,你在何处?”
来了!清风心头一紧,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贫道昨夜一直在房中静坐修行,未曾外出。钱老板和客栈掌柜皆可作证。”他这话说得坦然,因为翻墙进出本就无人看见。
王捕头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花来。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钱老板额头冒汗,来福也似乎感受到压力,不安地动了动。
半晌,王捕头才缓缓收回目光,将路引递还给清风,语气听不出喜怒:“近来城内多事,夜间莫要随意走动,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贫道谨记差爷教诲。”清风接过路引,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王捕头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往前迈了一步,几乎凑到清风面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小道长,有些浑水,不是你能蹚的。有些人,也不是你能碰的。好自为之。”
说完,他深深看了清风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对年轻捕快道:“我们走。”
两个捕快转身下楼,脚步声渐远。
钱老板这才长出一口气,抹了把汗:“吓死我了!王捕头可是咱们永安县有名的狠角色,铁面无私,今天怎么…”
清风却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王捕头最后那几句话,分明是意有所指!他肯定知道了什么!是在警告自己?还是…另有用意?
“钱老板,这王捕头为人如何?”清风问道。
钱老板想了想,低声道:“王一刀王捕头,是咱们这的老捕快了,据说身手很好,破过不少案子。为人嘛…说不上好坏,但确实不像是那种会巴结上官、同流合污的人。也正因为这脾气,一直没升上去。怎么,道长觉得他…”
“没什么,随便问问。”清风摇摇头,心里却翻腾起来。这个王捕头,似乎和那些夜巡卫不是一路人?他的警告,是出于官府的立场,还是…某种暗示?
看来,这永安县衙里头,也并非铁板一块。
送走钱老板,清风关上门,沉思起来。官府的盘查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这说明对方很警惕。自己虽然暂时过关,但肯定已经被盯上了。接下来的行动必须更加小心。
直接再去砖窑或者找那个汉子都太危险了。得换个更隐蔽的法子。
他想起王捕头那句“有些浑水,不是你能蹚的”。这话听起来是警告,但换个角度想,是不是说明这“浑水”确实存在,而且连王捕头这样的人也感到棘手甚至不满?
或许…可以从这个王捕头身上找找突破口?当然,不能直接找上门,那等于自投罗网。
他需要证据,能引起王捕头这种可能还心存正义的官吏重视的证据。
什么东西能作为证据?那砖窑里的神像?血瓮?太难拿到了。目击证人的证词?那些被胁迫的百姓敢作证吗?
他忽然想起昨夜在砖窑通风口看到的情景。那些百姓被抽取生机的过程…如果能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他不会画画,但是…符箓里有没有能记录影像的?《基础符箓详解》里好像提到过一种很低级的“留影符”,效果极差,持续时间短,而且需要特殊材料才能显现,几乎没人用。
可以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就算不成功,也得想办法弄到一点那“圣血”或者神像的碎屑,作为邪祀的物证!
想到这里,他有了新的目标。当务之急,是搞到制作“留影符”的特殊材料——一种叫做“显影石”的粉末,这玩意儿不算太罕见,药店或者杂货铺或许有卖。
他需要再冒险出去一次。
但这次,他得换个模样,不能再用道士的身份招摇了。
他打开包袱,翻出钱老板给他准备的一套半新不旧的普通百姓衣服,又把头发弄乱了些,脸上稍微抹了点灰。对着水盆照了照,嗯,像个落魄的穷书生或者小贩,只要不开口露出破绽,应该能瞒过一般人。
“来福,你乖乖待在房间里,我出去办点事就回。”他拍了拍狗头,来福似乎不太乐意,但还是听话地趴回了角落。
深吸一口气,清风再次溜出了客栈。这一次,他感觉背脊似乎总有目光在盯着,让他如芒在背。
永安县这潭水,他算是彻底跳进来了。现在想抽身,恐怕也由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