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窗纸,一点点照亮了房间。清风坐在床沿,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路引,眼神挣扎。
走?安全。但就这么走了,昨夜惊魂一场,差点被那劳什子“夜巡卫”抓去,难道就白吓唬了?而且,那邪祀、那兵卒、那老太太警告的话,像一根根刺扎在他心里。这永安县的水浑成这样,万一哪天蔓延开来呢?自己能一直躲开吗?
留下?危险!大大的危险!自己这点斤两,掺和进去就是送死。
来福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呜呜叫着,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
“唉…”清风叹了口气,把路引揣回怀里,“算了,道爷我慈悲为怀,总不能眼看着邪祟害人…才不是想看看有没有好处呢!”
他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主要是那点该死的好奇心和“万一有奖励”的贪念又占了上风。
当然,留下不等于傻乎乎冲上去。得智取!得稳健!
他琢磨了一下,首先得搞清楚两件事:一,那邪祀到底怎么回事?二,夜巡卫和县衙在这事里扮演什么角色?
直接去查肯定不行。得找人打听。
钱老板?他立刻否定了。钱老板只是个商人,牵扯进来怕害了他。而且经过昨夜,他也不敢完全信任任何人。
那个神秘的老太太?看起来知道些什么,但态度不明,而且似乎不愿多说。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他仔细回想昨夜跟踪的那条路线和那个百姓的容貌特征。那人看着像个普通镇民,或许…可以从他下手?
打定主意,他收拾好东西,带着来福下楼。钱老板已经等在楼下,脸色焦急。
“道长!你可算起来了!昨夜城里似乎不太平,巡夜的兵卒多了不少,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钱老板压低声音道。
清风摇摇头,故作高深:“钱老板,贫道昨夜静坐,忽感此地怨气深重,似有邪祟为祸苍生。我辈修行之人,遇此岂能袖手旁观?故而决定暂留几日,查明根源,以期化解。”
钱老板一听,脸都白了:“道长大义!可是…这太危险了!官府如今…”
“无妨。”清风摆摆手,“贫道自有分寸,不会鲁莽行事。钱老板若是担心,可先行离去。”
钱老板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唉,道长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岂能独自离去?罢了,我便再多留两日,若有需要银钱打点之处,道长尽管开口。”他打定主意躲在客栈不出门了。
清风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和银子支持,连忙道谢。
吃过早饭,清风借口要去市集购置些朱砂黄纸,独自离开了客栈。他没有真的去市集,而是凭着记忆,朝着昨夜那个死胡同附近绕去。
白天看来,那片区域更加破败,住户很少,多是些老人和穷苦人。他不敢直接打听那个百姓,而是假装走累了,在一个巷口的老槐树下坐着歇脚,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旁边几个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闲聊。
听了半天,大多是家长里短和对世道的抱怨,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有些失望,正准备起身离开,忽听一个瘪嘴老太太神秘兮兮地说:
“…老张家的大小子,昨晚又没回来睡吧?”
“可不是嘛!神神叨叨的,问他也不说,整天念叨着‘供奉’、‘保佑’…”
“唉,自打上个月去了那…那地方回来,就变得古里古怪的…”
“嘘!小声点!别惹祸上身!”
清风心里一动!老张家大小子?供奉?
他不动声色地挪近了些,装作系鞋带。
另一个老头叹了口气:“都是穷闹的…听说去了那边磕个头,就能领半斤米…”
“米?怕是卖命钱哦!没看隔壁王二麻子,去了两次,人就没了…说是失足掉河里了,谁信呐!”
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恐惧和无奈。
清风听得心里发寒。用粮食引诱百姓参与邪祀?还灭口?
他基本可以肯定,他们说的“老张家大小子”就是昨夜那人。而“那地方”,很可能就是进行邪祀的场所。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决定去“老张家”附近转转。
正琢磨着怎么找,就见一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眼神有些恍惚的年轻汉子,低着头从一条小巷里拐出来,手里提着个空布袋,正是昨夜那人!
清风心里一紧,赶紧低下头,假装看路边摊贩的杂物。
那汉子似乎心事重重,根本没注意周围,径直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
机会!清风立刻远远跟上。
那汉子走得很快,七拐八绕,专挑人少的小路。清风不敢跟太近,全靠胸口铜钱偶尔传来的微弱凉意提示方向,那汉子身上似乎残留着邪祀的阴晦气息。
越往城西走,越是荒凉。房屋低矮破败,行人稀少。最后,那汉子钻进了一片棚户区,这里污水横流,气味难闻。
清风躲在一处断墙后,看到那汉子走到一个低矮的窝棚前,左右张望了一下,才掀开破帘子钻了进去。
就是这里了!
清风没有靠近,而是在远处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蹲守,心里盘算。直接闯进去肯定不行,怎么才能套出话呢?
硬的不行,得来软的。或许…可以装成同道中人?
他想起昨夜那汉子进行邪祀时那又恐惧又狂热的模样。这种人,往往既迷信又容易忽悠。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那汉子又出来了,依旧提着空布袋,朝着来的方向走去,似乎又要去领“米”。
清风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道袍,确保自己看起来像个“有道之士”,然后快步跟了上去,在一个僻静的拐角处,假装偶然相遇。
“福生无量天尊。”清风打了个揖首,挡在了汉子面前,脸上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这位居士,请留步。”
那汉子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他:“你…你是谁?”
清风不答,反而仔细打量着他的脸,眉头越皱越紧,掐指一算(瞎比划),沉声道:“居士,你印堂发黑,周身隐有阴晦之气缠绕,近日可是接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那汉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慌乱,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道长你胡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干!”
清风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凝重:“贫道绝非虚言。此阴晦之气非同小可,非寻常鬼魅,乃是以邪法窃取生人精气神所致。居士是否时常感到精神恍惚,夜间多梦,且体力日益不济?”
他这是根据那邪祀的诡异和汉子恍惚的状态瞎蒙的。
没想到那汉子一听,身体猛地一颤,嘴唇哆嗦起来,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你…你怎么知道?!”
“贫道自有法眼可观。”清风心中大定,继续忽悠,“观此气像,居士恐已被邪物标记,若不及早化解,只怕…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唉!”他故意叹了口气,摇摇头。
那汉子彻底慌了神,一把抓住清风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道长!道长救命啊!我…我也是没办法…家里快揭不开锅了…他们说只要诚心供奉,就能保平安,还能领粮食…”
“他们?”清风捕捉到关键词,“可是身穿黑衣,夜间行事之人?”
汉子猛点头:“是…是!他们自称‘夜巡使’,说…说是奉了上头的命,让我们去城西老砖窑那边…磕头…上供…”
城西老砖窑!清风记下了这个地点。
“糊涂啊!”清风痛心疾首,“此乃邪神淫祀,以尔等生机为食!那点粮食,买的是你们的命啊!”
汉子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带着哭腔:“那…那怎么办?道长救我!我已经去了三次了…我…”
三次?清风想起那些老头说的“去了两次人就没了”的王二麻子,心里更寒。这汉子怕是也离倒霉不远了。
“莫慌。”清风扶住他,低声道,“你若信贫道,便将所知尽数告知,贫道或可设法破此邪法,救你一命。否则…”
“我说!我都说!”汉子早已六神无主,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他所知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原来,是大约一个月前,开始有所谓的“夜巡使”在城西这片贫民区活动,威逼利诱,挑选一些穷困潦倒、走投无路的人,让他们每隔几日深夜去废弃的老砖窑进行祭祀,供奉一个黑色木雕的神像,贡品有时是几滴血,有时是一些奇怪的草药,祭祀完就能领到一点粗粮。
不去就会遭到威胁,甚至有人莫名失踪。而那些夜巡使,虽然穿着黑衣,但言谈举止和偶尔露出的靴子,分明就是县衙的兵卒!
清风听得心头发冷。这已不是简单的邪祀,而是有组织的、由官府力量操控的可怕阴谋!
“道长,我都说了,求您…”汉子哀求道。
清风从怀里摸出一张他早上刚画的、效果最差的“安神符”,递给汉子:“此符贴身放好,或可暂保你一两日心神不宁。切记,今夜莫要再去!贫道需准备一番,方能设法破局。”
汉子千恩万谢地接过符纸,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打发走汉子,清风的心情更加沉重。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城西老砖窑…夜巡使…县衙兵卒…
去,还是不去?
去了,可能是自投罗网。
不去,难道眼睁睁看着?
他摸了摸怀里那几张符和铜钱,又想了想系统可能给的奖励…
“稳健起见…”他喃喃自语,“得先去踩踩点,看看情况…绝对不进去!”
嗯,就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