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外的废墟上，硝烟尚未散尽。
方源半跪在地，左臂无力地垂落，伤口处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碎石。
他已褪去六臂天僵王的形态，恢复成人类模样，银灰色商袍破碎不堪。
露出的皮肤上布满深浅不一的伤口。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透着冷冽的狠厉，死死盯着半空那棵金色大树。
“仙舟废物，连维持那丑陋形态都做不到了？”
倏忽的声音带着刺耳的嘲讽。
金色树干上的猩红眼睛齐刷刷看向方源，枝桠如同毒蛇般在空中扭动：
“刚才不是很狂吗？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本君说过，这座仙舟，所有生灵都得死！”
方源缓缓站直身体，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岂不闻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想走，路！便在脚下！”
他再次推动杀招：六臂天僵王。
“不自量力的蠢货！”
倏忽彻底被激怒，金色树干猛地俯冲而下，无数枝桠如同暴雨般攒动。
每一根枝桠都闪烁着金色的毁灭光芒，直逼方源面门：
“既然你想死，本君便成全你！”
就在枝桠即将触及方源的瞬间，他猛地踏前一步，右手骤然挥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人类虚影悄然浮现。
身着银灰色商袍，身形挺拔，带着与他本体别无二致的冷冽气势，抬手挡住了袭来的枝桠。
“铛！”
虚影与枝桠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枝桠被震得微微一滞，虚影也随之崩碎，化作点点灵光消散。
但方源没有停手，右臂挥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起初，只是一道虚影接着一道虚影，每一道都是他人类形态的复刻，或挥拳，或格挡，将倏忽的枝桠死死挡在身前。
这些虚影虽没有六臂天僵王那般恐怖的力量，却胜在灵活多变。
且每一道都带着他的战斗意识，如同无数个“方源”在废墟上并肩作战。
倏忽的攻击越来越狂暴，枝桠如同疯长的荆棘，铺天盖地般落下，却被密密麻麻的“方源”虚影层层拦截。
它枝桠上的猩红眼睛闪过一丝慌乱。
它能感受到每一道虚影都带着方源的气息，却又并非实体，打碎一个，立刻又有新的补上，如同杀不尽的鬼魅。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倏忽嘶吼着，金色树干剧烈震颤，枝桠挥动的速度更快了：
“区区凡人，怎么可能施展出这种杀招！”
方源充耳不闻，右臂挥动的速度已快到出现残影。
体内真元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空窍中那枚魂道蛊开始发烫。
灰色的魂光顺着手臂融入每一道虚影。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干裂出血，手臂因过度透支而微微颤抖，却依旧没有停下。
一道、十道、百道、千道……
“方源”虚影以恐怖的速度在废墟上蔓延，从几十道到几千道，再到上万道！
整个苍城废墟之上，仿佛站满了身着银灰色商袍的方源，他们动作一致。
气势相连，冰冷的目光同时锁定半空的倏忽，杀意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倏忽的金色树干彻底慌了，枝桠挥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招术。
这些虚影不是傀儡，不是幻术，每一道都带着独立的攻击意识。
却又共享着同一个源头，如同方源的“分身”，数量无穷，却又配合默契。
当虚影数量突破三万道时，方源终于停下了挥动的右臂。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手臂因过度用力而肿胀，鲜血顺着指尖不断滴落。
却依旧挺直脊背，目光锐利如刀，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废墟之上：
“我本无相，万般皆是我！凡道杀招——万我！！！”
话音落下，他猛地将右臂向前推出！
三万道“方源”虚影瞬间停止攻击，如同受到无形的牵引，同时朝着他的右臂汇聚。
虚影重叠、融合、压缩，人类形态的轮廓渐渐褪去，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手掌。
掌纹清晰，掌心泛着魂道蛊的灰色光晕，掌缘萦绕着淡淡的真元波动。
每一根手指都如同擎天巨柱，带着镇压神魂、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
“不——！本君是不朽的！你这蝼蚁休想伤我！”
倏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金色树干疯狂扭动。
所有枝桠瞬间凝聚成一根布满尖刺的金矛，带着它全身的本源力量，朝着镇魂大手印狠狠刺去：
“给本君碎！”
金矛与大手印碰撞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
下一秒，金矛如同脆弱的芦苇般崩碎，金色的木屑与灵光漫天飞舞。
镇魂大手印毫不停滞，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狠狠拍在金色树干上。
“啊——！”
倏忽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金色树干被拍得剧烈变形。
枝桠断裂无数，树干上的猩红眼睛瞬间黯淡了大半。
里面的光芒变得涣散，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魂道蛊的力量顺着大手印侵入它的神魂，将它的意识死死禁锢，金色树干失去控制，重重摔在废墟上，溅起漫天尘土。
“镇魂之力，能困你十分钟。”
方源看着瘫倒在地的倏忽，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波澜。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十分钟后，一旦倏忽挣脱控制，等待他的依旧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方源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踉跄着后退两步，重重撞在一根断裂的石柱上。
过度透支真元让他的五脏六腑如同被撕裂般疼痛，手臂再也无法抬起，连站立都变得艰难。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强忍着剧痛，从空壳中取出一只通体白色蛊“人如故”。
白色的蛊光瞬间包裹住他的身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体力也恢复了一丝。
“必须立刻带镜流走。”
他咬着牙，扶着石柱缓缓站直，目光死死锁定矿洞的方向。
镜流还在里面沉睡，那是他永生之路的唯一钥匙，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踉跄着冲进矿洞，镜流依旧蜷缩在角落，身上的披风滑落一半，小脸带着安稳的笑意，对外面的生死搏杀一无所知。
方源看着她，眼神依旧冷漠，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只是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
镜流的身体很轻，抱在怀里如同一片羽毛。
方源低头看了一眼她银白的发丝和泛红的脸颊，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个念头：
这枚“钥匙”，必须完好无损地带走。
他抱着镜流，转身冲出矿洞，目光扫过远处被禁锢的倏忽。
确认它还在镇魂大手印的控制下，便立刻运转体内仅存的一丝真元。
“疾风蛊”——淡蓝色的空间光晕包裹住两人，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百米之外的废墟上。
一次、两次、三次……
他不断在废墟中穿梭，身体的剧痛、枯竭的真元。
每一项都在撕扯着他的意识，汗水与鲜血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滴落，模糊了视线。
但他依旧没有停下，眼神死死盯着远方。
那里是苍城的星际港口，只要能到达那里，找到一艘可用的客运舰。
就能带着镜流逃离这颗即将毁灭的星球。
身后，镇魂大手印的光芒渐渐黯淡，倏忽的嘶吼声再次传来，带着滔天的怒火与杀意：
“蝼蚁！你给本君等着！本君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方源充耳不闻，只是加快了跳跃的速度。
当最后一枚疾风蛊耗尽时，他终于看到了星际港口的轮廓。
他冲上一艘星槎，靠着第一世知道罗浮仙舟的位置，导入星槎中，开启自动驾驶模式。
当即离开了苍城。
镜流在他怀里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方源：
“方源哥哥……我们在哪里？爸爸妈妈呢？”
方源看着她，眼神依旧冰冷，却还是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们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爸爸妈妈……以后会在天上看着我们。”
他没有多说，只是将镜流抱紧了一些，又从空窍中取出治疗蛊，开始修复体内的伤势。
舱外，星空浩瀚，星光点点，而他知道，这场逃亡只是开始。
只要镜流还在，只要他还活着，就必须继续变强，直到能彻底碾压倏忽，直到能叩开那扇通往永生的大门。
至于此刻的狼狈与伤痛，不过是通往巅峰的垫脚石。
方源闭上眼，将所有的疲惫与疼痛压在心底，只剩下冰冷的决心。
下次再见倏忽，他必将其碾碎在自己的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