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刚换好青禾裁的玄黑襦裙,镜流就拉着他的手腕往外走,小脸上满是雀跃:
“师傅,长乐天的饰品铺可有名了,我带你去挑珠钗!”
方源指尖还残留着流霞锦的柔滑触感,看着镜流攥得紧实的小手。
原本因分身用阴阳转生蛊而生的那点闷气,竟被这股鲜活的暖意冲散了些。
只淡淡“嗯”了一声,任由她拽着穿过露香居的回廊。
身后传来青禾的叮嘱:
“本体记得早点回来,晚膳我用灵谷蒸了玉露糕!”
方源没回头,抬手摆了摆算作回应。
何春秋等八个分身站在院门口,看着两人的背影,想跟又不敢。
方才暖阁里方源那记冷瞥还在眼前,此刻哪敢凑上去触霉头。
方源眼角余光扫到他们局促的模样,嘴角没什么弧度,心里却暗忖:
这几个倒还算识趣,没真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长乐天的街市比丹鼎司外的灵市热闹得多,青石板路两旁挂着缀满灵珠的灯笼,风吹过叮当作响。
镜流拉着方源钻进一家挂着“珠玉阁”匾额的铺子,掌柜见了方源,眼神亮了亮。
玄黑襦裙衬得她身形纤细,长发松松束着,虽面色冷淡,却难掩那份独特的气质,一看便不是寻常修士。
“姑娘看看这组‘露草簪’?”掌柜递过一支银簪。
簪头是三片薄银打造成的草叶,叶尖缀着米粒大的淡绿灵珠。
“用晨露养了三年,戴在发间能安神定气。”镜流凑过去看了看,摇了摇头:
“不够好看,师傅要更精致的!”
说着拉着方源走到里间,指着柜台里一支嵌着粉晶的步摇:
“这个!你看这黑晶,和师傅的裙子多配!”
方源低头看着那支步摇,黑晶雕成樱花形状,花瓣边缘嵌着细如发丝的银线,晃动时能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指尖碰了碰柜台玻璃,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丹鼎司里冰镇的灵髓。
刚想说“不必”,却见镜流正仰着脸看他,眼里满是期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道:
“你觉得好便好。”
镜流立刻笑开了花,转头对掌柜说:
“就要这个!再看看耳环!”掌柜见状,又拿出一对珍珠耳坠,泛着莹润的粉光:
“这对‘凝脂珠’,戴在耳垂上能滋养肌肤,和姑娘的气质最搭。”
镜流拿起耳坠,想给方源戴上,又怕弄疼她,动作轻轻的:
“师傅你别动,我帮你试试。”
方源乖乖站着,感受着镜流指尖的温度拂过耳垂,珍珠贴在皮肤上,带着淡淡的凉意。
镜流退开一步,歪着头打量:“好看!比画里的仙子还好看!”掌柜也在一旁附和:
“姑娘好眼光,这位姑娘戴这组饰品,真是绝配。”
方源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玄色襦裙、黑晶步摇、凝脂珠耳坠,一身黑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
长发间的灵荷还带着清香,竟真有了几分女子的温婉。
可那双眼睛,依旧是冷的,像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与这身柔和的装扮有些违和。
他皱了皱眉,心里那点因身体转变而生的不适又冒了上来。
“师傅你看这个!”镜流又拿起一条银链,链身缀着小巧的银铃。
“戴在手腕上,走路会响,多好听!”方源看着她递过来的银链。
想起往日在丹鼎司,镜流也总喜欢搜罗这些小玩意儿,每次都要献宝似的给他看。
那时他虽也冷淡,却总会耐着性子夸两句,如今不过换了副模样,倒没必要扫她的兴。
他伸出手腕,任由镜流把银链系上。
银铃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和街市上的人声、灯笼的叮咚声混在一起,竟有种难得的烟火气。
镜流拉着他的手腕晃了晃,笑得眉眼弯弯:
“你听,多好听!我们再去买个香囊好不好?隔壁铺子的香囊是用灵香草做的,能驱虫避邪。”
方源点了点头,跟着镜流走出珠玉阁。刚到门口,就见何春秋等八个分身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猎星手里还提着个食盒,想来是怕他们饿了,特意带了点心。
方源看到他们,脸色又冷了几分,眼神扫过去,何春秋立刻低下头,玄影甚至往后退了半步。
镜流也看到了他们,拉着方源走过去:
“何春秋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何春秋挠了挠头,小声道:“怕你们渴了,带了些灵茶和玉露糕。”说着递过食盒,不敢看方源。
方源没接,只淡淡道:
“你们先回去,我和镜流再逛会儿。”八个分身对视一眼,没人敢反驳,只能点了点头,转身往露香居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何春秋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方源的目光,吓得立刻加快了脚步。
镜流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不解:
“师傅,你怎么对他们这么冷淡呀?他们也是好意。”
方源摸了摸她的头,声音软了些: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太吵闹。”
其实他心里清楚,不是吵闹,是这八个分身用阴阳转生蛊改变他的身体,让他觉得失了掌控。
他向来不喜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分身。
镜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拉着他往香囊铺走:
“不管他们,我们去买香囊!我要给师傅挑个最好闻的!”
方源任由她拉着,脚步慢了些。
街市上的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身边是叽叽喳喳的镜流。
手腕上的银铃偶尔响一声,远处是热闹的人声,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很久以前。
他还没来到这方世界,他也只是蓝心上的一名普通学者。
香囊铺里满是灵香草的香气,镜流拿起一个绣着荷花的香囊,凑到方源鼻尖:
“你闻这个!是薄荷味的,夏天戴最舒服!”方源吸了吸鼻子。
薄荷的清凉混着灵香草的清香,确实好闻。
他点了点头:
“就这个。”镜流立刻付了灵石,把香囊系在方源的腰带上:“这样就完美啦!”
两人逛了大半晌,日头渐渐西斜,镜流才拉着方源往回走。
路上,镜流还买了串糖葫芦,自己咬了一颗,又递到方源嘴边:
“师傅你尝尝,甜甜的!”
方源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咬了一口,山楂的酸混着糖衣的甜,在舌尖散开,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
“好吃吧?”镜流眨着眼睛问。方源点了点头,嘴角难得有了点弧度:
“嗯,好吃。”镜流立刻笑了,又咬了一颗,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方源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点因身体转变而生的不适,渐渐被这股暖意压了下去。
回到露香居时,晚膳已经备好,桌上摆着灵鱼火锅、玉露糕、月心草炒虾仁,还有几碟爽口的小菜。
青禾迎上来,看到方源身上的饰品,眼睛亮了亮:
“本体戴这组饰品,真是好看!小镜流的眼光真好。”
镜流得意地扬起下巴:
“那是!我挑了好久呢!”方源没说话,走到桌边坐下,镜流立刻挨着他坐下,给他夹了块玉露糕:
“师傅你尝尝,青禾姐姐做的玉露糕最好吃了。”
方源咬了一口,灵谷的清香混着玉露的甜,确实美味。
他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八个分身,他们正低头吃饭,没人敢说话,气氛有些沉闷。方源想了想,开口道:“菜是谁处理的?”
何春秋立刻抬起头,小声道:“是我和青禾,本体觉得味道怎么样?”
方源点了点头:“不错,比上次丹鼎司的晚宴好吃。”
听到这话,八个分身都松了口气,何春秋甚至露出了点笑容:“下次本体想吃,我们再做。”
镜流见状,也开心起来:
“师傅你看,他们也很厉害的!以后我们常来长乐天,让他们做更多好吃的!”
方源看着镜流的笑脸,又看了看对面渐渐放松的分身们,心里那点最后残留的闷气,终于散了。
他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
鱼的鲜混着火锅的辣,在舌尖散开,暖融融的。
窗外,夕阳正缓缓落下,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院子里的机鸟在枝头唱着歌。
手腕上的银铃偶尔响一声,身边是叽叽喳喳的镜流,对面是渐渐放松的分身们。
方源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哪怕身体变了模样,哪怕偶尔会因为分身的“胡闹”而生气,可此刻的温馨,却是真实的。
丹鼎司的责任交给了仇白。
但未来的路依旧漫长,可至少在这一刻,他可以放下所有负担,享受这份难得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