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屋外雷声大振,而锖兔带来的消息也仿若一道惊雷,在狭小的木屋内炸响!
桑岛慈悟郎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整个人猛地向后一仰,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那双原本锐利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极致的震惊、痛苦、屈辱和……毁灭性的绝望!
“不……不可能……狯岳他……他怎么会……”老爷子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仿佛信仰在瞬间崩塌。
而善逸,在短暂的、如同被冻结的呆滞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是平时那种撒娇耍赖的哭闹,而是充满了恐惧、背叛感和无法理解的崩溃大哭。
“师兄……师兄他……变成了鬼?!为什么?!为什么啊!!呜呜呜……”
铁壶依旧在“呜呜”地响着,水汽氤氲,却再也无法温暖这间被残酷真相瞬间冰封的小屋。
桑岛慈悟郎仿佛变成了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僵直地靠在墙壁上,脸上所有的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种灰败的死气。
他浑浊的双眼空洞地望着虚空,没有焦点,只有无尽的痛苦和屈辱在深处翻滚、咆哮。
他那双曾经稳健如磐石、教导出无数斩鬼剑士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
时间,在这极致的压抑中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桑岛慈悟郎终于动了。他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将空洞的目光转向了蜷缩在桌边、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善逸。
他的嘴唇哆嗦着,张合了几次,才发出一种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一种……仿佛看透一切、放弃一切的释然。
“善逸啊……”他轻声唤道,语气异常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近乎宠溺的意味,这反常的温柔让锖兔的心猛地一沉。
“爷爷……?”善逸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茫然又恐惧地看着他。
老爷子没有回答善逸的呼唤,而是如同交代身后事一般,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始叮嘱:
“以后……爷爷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训练……不能偷懒,雷之呼吸……是你的道路,要坚持下去。”
“胆子小……没关系,但心中的‘正’字不能歪……遇到需要帮助的人,要伸出援手……”
“鬼杀队……是守护弱者的地方,你要……连同爷爷和……和那些牺牲的同伴的份,一起努力……”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刻刀凿在善逸和锖兔的心上。
这分明……分明就是交代后事!
锖兔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他猛地意识到老爷子想要做什么了!这种平静,这种交代,是死志已生的前兆!
“还有……最后一件……”桑岛慈悟郎的目光终于聚焦,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沉重的托付,死死地盯住善逸,“善逸……我唯一的……请求……”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那句如同最终审判般的话语:
“如果……如果将来有一天,你遇到了那个孽障……那个名为狯岳的鬼……一定要……一定要亲手……将他绳之以法!清理门户!这……这是爷爷……最后的……请求!!”
“爷爷!!”善逸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重的托付惊呆了,他慌乱地摇头,眼泪飞溅,
“不……我不要……我做不到……爷爷你别这样说……”
然而,桑岛慈悟郎仿佛没有听到善逸的哭喊。
他说完了最后的“遗言”,像是卸下了肩上所有的重担,又像是被抽走了最后支撑生命的力气。
他颤巍巍地,用一种近乎仪式般的缓慢速度,撑着手臂,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投向了房间角落那个陈旧、却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木柜。
那是他珍藏过往荣耀与信念的地方——里面,静静地横放着他退役后便封存起来的、属于前任鸣柱的日轮刀!
“不好!”锖兔心中警铃大作,几乎在老爷子目光转向柜子的瞬间,他已经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般绷紧了全身肌肉!
果然!
桑岛慈悟郎踉跄着扑到柜子前,枯瘦的手掌带着一种决绝的疯狂,猛地拉开了柜门!
在昏暗的光线下,那柄曾经斩杀无数恶鬼、象征着雷鸣与正义的日轮刀,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弟子不肖,铸此大错!皆因老夫教导无方!唯有……以死谢罪!!”老爷子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一把抓住了冰冷的刀柄,毫不犹豫地调转刀尖,朝着自己的腹部狠狠刺去!!
那动作快如闪电,带着求死的决绝!
“住手!!”
就在刀尖即将触及衣袍的刹那,一道金蓝色的光芒后发先至!
锖兔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桑岛慈悟郎身侧,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老爷子握刀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精准地格挡在刀锋与腹部之间!
“嗡——!”日轮刀发出一声不甘的嗡鸣,再也无法寸进!
巨大的力量从手腕传来,桑岛慈悟郎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止,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锖兔,眼中充满了绝望的疯狂:“放开我!锖兔!让我死!我无颜面对主公!无颜面对死去的队员!更无颜面对这‘鸣柱’之名!!”
“爷爷!不要啊!!”直到这时,被眼前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吓傻的善逸才反应过来,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连滚爬爬地冲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桑岛慈悟郎的腰,将他往后拖,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哭喊着:“不要死!爷爷!我不要你死!呜呜呜……我害怕……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前有锖兔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阻挡,后有善逸声嘶力竭的哭喊与拥抱,桑岛慈悟郎那决绝的死志,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与挽留狠狠撞击,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挣扎的力道渐渐变小,最终,彻底消散。
“哐当——”
日轮刀从他无力松开的手中滑落,掉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令人心碎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