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再入险地
沉默，在船舱内持续了许久。
只有能量核心低沉的嗡鸣，和外界偶尔传来的、不知名残骸碰撞的细微声响，点缀着这片死寂。
我的目光，从那个装着谢礼的储物袋上移开，再次落回林疯狂那破旧的车身上。他依旧静静地停在那里，车灯的光芒如同两潭深水，看不出丝毫波澜，但灵魂连接中那纷杂汹涌的意念浪潮，却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权衡。权衡那虚无缥缈的“机缘”与实实在在的致命风险。他在害怕。害怕我再次涉险，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失去这好不容易才在一次次磨难中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平衡。
而我，同样在挣扎。
理性告诉我，芸芷女神的话不可全信。且不说那“七彩霞光”、“神魂宝物”是否真的存在，即便存在，以其描述的位置（哀嚎峡谷深处）和伴随的危险（连天神都忌惮），也绝非我们目前状态能够染指的。这更像是一个绝望中的母亲，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提供的唯一可能的方向，其本身更像是一个安慰，而非可行的路径。
贸然前往，大概率是神魂被那“哀伤法则”侵蚀，伤上加伤，甚至可能直接陨落其中。最好的结果，恐怕也是无功而返，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以及珍贵的神晶）。
但是……
我感受着识海中那如同破旧风箱般滞涩运转的神魂，感受着那每一次神念调动都带来的细微刺痛，感受着修为跌落谷底后带来的那种无处不在的虚弱和无力感……
这种状态，太煎熬了。
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里，眼看着时间流逝，危机可能随时降临，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我们坐拥五十块神晶（减去消耗和谢礼，还剩不少），却无法转化为真正的实力。林疯狂需要法则结晶升级，我需要修复神魂，我们都卡在了一个瓶颈上，按部就班地恢复，看不到尽头。
“哀嚎峡谷”的消息，就像是在这黑暗牢笼的墙壁上，突然出现的一道微光。哪怕它可能只是幻觉，是陷阱，也足以让困守其中的人，产生不顾一切想要冲出去的冲动。
机会渺茫，但……万一呢？
万一真的能找到快速修复神魂的宝物，我就能尽快恢复实力，我们就能更快地在这神界立足，林疯狂也能更早地获得他需要的资源。
这个“万一”，像是一颗有毒的种子，在我心中迅速生根发芽。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林疯狂。”我开口，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车灯的光芒瞬间聚焦在我身上，灵魂连接里那纷杂的意念也骤然一静，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我们去哀嚎峡谷。”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没有询问，没有商量，是直接的决定。
“……”
灵魂连接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一股压抑着怒意和难以置信的意念，如同火山喷发前的岩浆，猛地涌动起来：“你疯了？！苏轻雨！你他妈是不是上次把脑子也伤着了？！那是什么地方你没听她说吗？！哀嚎峡谷！连天神都不敢轻易去的地方！就凭我们现在这德性？你一个走路都打晃的神魂伤号，我一个跑起来都掉渣的破车？去那里干嘛？给那些上古神魔的怨念当点心吗？！”
他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
“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快速恢复的办法。”我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无视了他话语中的愤怒，“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坐吃山空，恢复缓慢，随便一点风险就可能让我们万劫不复。我们必须搏一次。”
“搏？拿什么搏？拿你的命去搏吗？！”林疯狂的人形投影“唰”地一下凝聚出来，依旧是那般虚幻，但脸上的愤怒和焦急却无比真实，“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为了那五十块神晶，你差点把自己搞废了！这次呢？这次你要把命直接送掉吗？！”
“这次不一样。”我看着他激动的投影，语气依旧平稳，“上次是不得不为，这次……是我们主动选择。我们会做好万全准备，只在外围探查，绝不深入。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退。”
“万全准备？我们有什么万全准备？！”林疯狂几乎是在咆哮，“就靠我这点刚够跑路的能量？靠你这风一吹就倒的神魂？还是靠那枚不知道能不能用一次的破符印？！苏轻雨，你醒醒！那不是我们去过的那种小打小闹的矿坑外围！那是绝地！神界公认的绝地！”
“正因如此，才有可能存在对我们有用的机缘。”我寸步不让，“普通的资源，根本无法快速修复我的神魂损伤。只有那种险地，才可能孕育出逆天之物。”
“你……”林疯狂被我的固执气得投影一阵闪烁，几乎要溃散。他死死地“瞪”着我，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如果……我说不呢？”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眼，直视着他那虚幻的、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缓缓说道：“那我……自己去。”
这不是威胁，而是陈述另一个事实。没有他，我或许寸步难行，但并不意味着我会放弃这个可能的机会。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尝试，哪怕希望更加渺茫。
“你——！”林疯狂的投影猛地一颤，所有的愤怒和话语仿佛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他看着我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绝，看着我那苍白却坚定的面容，一股巨大的无力和挫败感，如同冰水般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
他知道，他拦不住我。
就像上次一样。
他可以用激烈的言语反对，可以用沉默的行动抗议，但他无法真正束缚我的决定。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
他那剧烈波动的投影，缓缓地、一点点地平静下来。光芒不再那么刺眼，愤怒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合了无奈、担忧和……一丝认命的疲惫。
他散去了投影，重新显露出那辆破旧的电动车本体。
车灯的光芒，重新变得稳定，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好。”
一个简单的字，通过灵魂连接传来，却仿佛重若千钧。
“你去，可以。”他的语气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但这次，听我的。”
“跟紧我。不许再乱来。一切行动，以安全为前提。一旦我觉得有任何不对劲，我说撤，就必须立刻撤。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在瞬间，从那个嘴贱逗比的电动车，变成了一个冷静而果决的指挥官。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虽然破败，却仿佛在此刻凝聚了所有意志的车身，点了点头。
“好。”
这一次，我没有反对。
因为我们都知道，前路凶险未知。任何的任性妄为，都可能将我们两人（车）一起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目标，哀嚎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