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形的巨手,以青烟为墨,以夜幕为纸,笔走龙蛇,最终勾勒出的,是两个杀气腾腾的大字。
天光乍破,晨曦透过天后宫斑驳的窗棂,照在老香头李四爷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
他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像往常一样准备清扫香灰。
可当他看清香炉里的景象时,整个人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瞬间石化。
一夜未熄的香火,其燃烧殆尽的香灰,竟未散乱,反而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精心排列过,赫然组成了两个字——东京!
那两个字,笔锋凌厉,透着一股子要将天都捅个窟窿的狠劲儿。
“妈了个巴子……显灵了!真显灵了!”李四爷腿肚子一软,差点给跪了。
他在这庙里待了一辈子,见过求神拜佛的,见过香火鼎盛的,可从没见过香火自己长腿跑去写字的!
这事儿,它不科学,但它很玄学!
他哆哆嗦嗦地捧起那盘写着字的香灰,连滚带爬地冲向后院的临时指挥部,嗓子都喊劈了:“大帅!大帅!海神娘娘显灵了!您的香,已经烧到他们家门口了!”
屋内,张作霖刚喝下一碗小米粥,正用一根牙签剔着牙。
听到李四爷这杀猪般的嚎叫,他眉头一皱,一股子土匪头子的戾气不自觉地冒了出来:“嚎丧呢?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邪乎!”李四爷把香灰盘子往桌上一搁,跟献宝似的,“大帅您看!这是昨晚您上的那炷香,自己成的!”
张作霖眯起那双深邃的鹰眼,盯着那两个字,脸上的痞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森然。
他没有寻常人的敬畏与狂喜,反而像一头盯住猎物的猛虎,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东京……”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屋子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半晌,他忽然发出一声低吼,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带着血与火的味道:“好!好一个东京!老子不求他们投降,妈的,老子就求他们——自己把自己吓死!”
他猛地一拍桌子,对身边的副官吼道:“传我命令!从今晚开始,每夜子时,全旅顺城,无论男女老少,家家户户都给老子点三炷香!不用拜神,不用求佛,就一个方向——给老子朝着东京的方向拜!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武士刀硬,还是咱们几千万人的香火硬!”
正午时分,太阳毒辣。
与旅顺隔海相望的日本山口县,一座矗立在海岸边的古老神社内,几名祭司正准备进行午祷,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魂飞魄散。
供桌上用来祭祀神明的清水,不知何时变得漆黑如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而旁边的香炉里,本应洁白的香灰,竟诡异地凝聚成一个硕大的汉字——奉!
“奉……是奉天军的‘奉’!”一个年轻祭司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出神社。
消息像瘟疫一样传开。
村长杵着拐杖,看着那不祥的黑水和诡异的香灰,老脸惨白,嘴唇哆嗦着:“八嘎!是张作霖的诅咒!那个东北的马贼,他……他连我们的神社都不放过!”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
消息以加密电报的形式火速传到了山县有朋的案头。
这位元老重臣看着电报,沉默了许久,最终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密令:“凡靠近海岸线的所有神社,立刻焚毁!不能让帝国的神明,被敌人的污秽玷污了祖宗的灵魂!”
命令即是铁律。
当夜,十几座有着数百年历史的沿海神社,被日军士兵亲手浇上汽油,点燃。
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将夜空映得一片血红。
无数百姓跪在火场之外,撕心裂肺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要烧掉我们的神社?”“连神,都保不住我们了吗?”
他们不知道,他们敬畏的神,并没有抛弃他们。
而是他们的掌权者,在恐惧之下,亲手斩断了他们最后的精神寄托。
同一时间的傍晚,旅顺外海的一块离岸礁石上。
阿海已经守着那面奉天军旗整整三天三夜了。
海风像刀子一样刮着,饥饿和寒冷让他眼皮打架,几乎要昏死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伟岸的身影立于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正是大帅张作霖。
大帅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阿海一个激灵,猛然惊醒!
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靠着旗杆睡着了。
月光如水,洒在海面上,也照亮了礁石。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旗杆的影子,下一秒,他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那笔直的旗杆影子,竟在皎洁的月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但又无比坚定地移动着,最终,影子的尖端稳稳地指向了东方——那个方向,正是东京皇宫的所在!
阿海先是震惊,随即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了。
那笑容里,有疲惫,有骄傲,更有无与伦比的狂热。
他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旗杆,喃喃自语:“大帅,俺懂了……这旗,不是插在这破石头上,是插在他们小鬼子的心里!”
深夜,东京,外务省。
林振华,奉天派来的顶级情报员,正以一个日本文员的身份,破译着一份来自军部的紧急军情。
当内容完全显现时,他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北海道三座神社昨夜无故自燃,守庙人全部疯癫,胡言乱语,反复叫喊‘张大帅来收香火钱了’。”
他迅速将情报传递了出去。
几小时后,身在奉天的奉军总参谋王永江看着这份情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收香火钱?收得好!”他冷笑着对身边的《民声报》主编说:“他们烧庙,咱们烧心。马上给我刊出头版,就写——奉军不毁一砖一瓦,鬼子自焚祖宗牌位!”
“配图,就用他们自己人拍的日军点火瞬间,标题给我用黑体加粗——《连祖宗都怕张作霖》!”
次日,这份报纸在奉天城被抢购一空。
无数百姓将其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贴在自家大门上,逢人便说:“这玩意儿,比门神还好使,能辟邪!”
子时,旅顺港炮台。
这里已经成了一片香火的海洋。
成千上万的百姓自发聚集于此,手持点燃的线香,面朝东方,神情肃穆。
烟雾缭绕,汇聚成河,在夜空中翻滚,仿佛一条通往天际的巨龙。
张作霖就站在这片香海的中央。
他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粗糙的石头碎片,那是阿海从礁石上传回来的信物。
他感受着那来自千万人的磅礴意念,低声自语,像是在对谁许下誓言:“你们烧庙,老子烧命——三个月,一天都不能少。”
话音落,他猛然抬手,将那块礁石碎片奋力投入最旺盛的香火堆中!
轰——!
火焰瞬间腾空而起,足有数丈之高!
那火焰不再是凡火的橘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色。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那青白色的火焰在夜空中扭曲、变形,竟幻化出了一面巨大的军旗,旗帜上,一个龙飞凤舞的“奉”字清晰可见!
巨旗无风自动,缓缓飘向东方,最终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
几乎在同一瞬间,千里之外的东京皇宫,其主殿屋顶上,一片烧制精美的瓦当,在万籁俱寂中,突然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自行坠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而它原本所在的位置,一道清晰的裂痕,赫然呈现出一个“奉”字。
无人察觉的虚空中,一个只有张作霖能看到的面板悄然浮现:
【天时地利加成持续生效;沉默期倒计时:24小时】。
风停了,火还在燃烧,但那股冲天的气焰已然平息,只剩下无数香头在黑暗中明灭,如同满天繁星。
香火燃尽,余烬未冷。旅顺港的夜,第一次如此寂静,又如此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