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能让张作霖建成钢厂！
一旦他掌握了重工业，整个东亚的秩序，不，是整个世界的利益格局，都将彻底崩塌！
这声咆哮在闭门会议室内激起了一阵嗡嗡的附和声，仿佛一群被捅了窝的苍蝇。
雪茄的烟雾缭绕，混合着古龙水和恐慌的味道，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是银行家、洋行老板还是外交官，脸上都写满了四个大字：利益受损。
共识的达成快得惊人，甚至不需要投票。
一份由英美法日联合起草的备忘录，在短短半小时内就新鲜出炉，措辞严厉得像一份最后通牒：即日起，全面暂停向奉天政权输出任何型号的机床、精密仪器、特种钢材乃至滚珠轴承。
同时，强大的院外游说集团将立刻行动，劝说，或者说“说服”欧美所有相关企业，中断与东北的一切技术合作。
一纸封杀令，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从上海的外滩撒向遥远的奉天。
奉天，督军府。
“大帅，洋人这手釜底抽薪，玩得太绝了。”王化一，这位素来沉稳的财政总长，此刻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手里的电报纸都被他攥出了汗，“咱们的鞍山工地才刚挖好地基，高炉的耐火砖还指望德国人，轧钢机的图纸更是八字没一撇。他们这一卡，别说建成，怕是立刻就要停摆。”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张作霖坐在宽大的帅座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听完王化一的汇报，嘴角反而向上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卡我脖子？嘿，这帮孙子还真以为老子是泥捏的。”他霍然起身，在屋里踱了两步，猛地一挥手，“传我命令，告诉杨宇霆，让他也给这帮洋鬼子来个‘卡脖-子’套餐！”
三天后，整个东北的空气都变了。
奉天督军府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全东北境内的外资企业发布了一则公告，内容简单粗暴，却字字诛心：“自公告日起，凡在华外资企业，若一周内拒不向奉天实业厅提交现有技术合作清单及未来合作意向书者，其在东北境内享有的一切铁路运输权、电力供应、工业水源配额，一律削减百分之五十。”
这记耳光扇得又快又响，让所有外企都懵了。
技术封锁还没捂热乎，自己的生命线先被人家攥住了。
东北的铁路，东北的电，离了这两样，他们的工厂就是一堆废铁！
公告贴出的当天下午，少帅张学良的铁哥们，时任宪兵司令的郭松龄，亲自率领一队荷枪实弹的宪兵，以“消防安全检查不合格”及“涉嫌偷漏税”为由，直接查封了三家在奉天城内最跳、拒不配合的日资纺织厂。
郭松领的骚操作更是让日本人血压飙升——他当场宣布“依法征用”厂里那几台崭新的德国造发电机和两座大功率锅炉，直接用卡车拉走，连夜送往鞍山工地支援建设。
“你断我技术，我断你活路！”这句写在征用令上的话，迅速传遍了整个商界。
恐慌开始蔓延。
德国西门子公司的驻奉天代表，一个名叫克劳斯的日耳曼人，再也坐不住了。
他连夜提着两箱上好的德国啤酒和一整套最新的低压配电技术方案，几乎是闯进了奉天兵工厂总办杨宇霆的官邸。
“杨将军！误会，这绝对是天大的误会！”克劳斯满头大汗，再无半点日耳曼人的高傲，“我们西门子是纯粹的商业公司，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技术封锁！我们愿意立刻提供全套的低压配电技术，只求，只求贵方能恢复我们工厂的正常供电！”
而在另一边，张作霖已经坐着专列亲赴鞍山。
工地上，数千名工人顶着寒风，情绪低落。
洋人断供的消息像瘟疫一样传开了，所有人都觉得天要塌了。
张作霖没有说什么废话，他直接站上一个临时搭建的土台，让警卫展开一张从西门子那“合作”来的轧钢机结构图。
“都给老子瞅瞅！”他的声音通过一个铁皮喇叭传遍整个工地，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霸气，“洋人说，没了他们的机器，咱们这厂子就得熄火。他们说，中国人离了他们，连根螺丝都造不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下方一张张茫然又不安的脸。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没有洋机器，咱们就用缴获的！用拆来的！用拼出来的！实在不行，就拿锉刀一点点给老子锉出来！他娘的，咱们中国人啥都缺，就是不缺骨气和脑子！‘凑合’这两个字，就是老子们刻在骨子里的本事！”
话音未落，一道只有张作霖自己能看到的数据流在他眼前闪过。
【叮！检测到群体意志共鸣，领袖光环“自强不息”触发！】
【技术共鸣（初级）已激活：本土工程师及技术工人在解析、模仿及改良引进设备时，领悟效率提升30%，创造性改良成功率提升10%。】
当晚，奇迹发生了。
鞍山工地临时技术组里，一个叫李铁牛的年轻技工，白天听了大帅的讲话，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盯着工地上那堆从日本纺织厂拉来的锅炉钢管和几截报废的火车头零件，硬是带着几个兄弟，叮叮当当敲了一夜，用乙炔焊枪硬生生焊出了一条简易的、用蒸汽驱动的物料传送带。
当那条丑陋但坚韧的传送带颤颤巍巍地开始转动，将第一筐矿石从低处运上高台时，整个工地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那股压抑已久的憋屈和迷茫，瞬间化为了冲天的干劲。
与此同时，被软禁在奉天宾馆的美国记者韦尔斯·史密斯，正奋笔疾书。
他凭借自己经济学家的功底，写出了一份长达三十页的《东北经济崩溃预测报告》，详细论证了在失去外部技术支持后，张作霖的工业化梦想将在三个月内彻底破产。
他将报告藏在面包里，企图通过厨房的小工秘密送往美国领事馆。
不料，那个名叫小豆子的厨房小工，早就被张作霖用几块大洋收买了。
信件被原封不动地交到了张作霖手上。
看完报告，张作霖非但没生气，反而拍着桌子哈哈大笑：“人才啊！这是个人才！老子正愁没法跟老百姓解释为啥要勒紧裤腰带干工业，他就把枕头送来了！告诉他，让他写，随便写，写得越多越好，稿费老子照付！”
几天后，奉天城内外的工厂、学校、茶馆，甚至是澡堂子，都出现了一本免费发放的小册子，标题被张作霖亲自改得极具煽动性——《列强如何处心积虑想让我们饿死》。
报告内容一字未改，全文翻译，将韦尔斯·史密斯那些冷冰冰的经济数据和“中国人无法独立完成工业化”的结论，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国人面前。
“看看！都他娘的看看！洋人巴不得咱们永远给他们修铁路、挖煤矿，给他们当一辈子奴工！”
民怨彻底被点燃，转化成了前所未有的生产力。
各个工厂的工人们，竟自发组织起一个个“技术攻关队”、“生产突击组”，贴出大字报，誓要“造出中国人的争气机”！
又一周后，在奉天兵工厂的扩建车间里，第一条完全由本土工程师设计、由工人用现有简陋机床和“凑合”大法制造出来的装配线，成功试运行。
它虽然结构简单，一天只能生产出几百个精度不高的简易轴承，但它的诞生，如同一声惊雷。
张作霖亲自站在厂房中央，对着闻讯赶来的中外记者，指着那条缓缓转动的生产线，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回去告诉那些道貌岸然的洋人——以前，是你们不卖给老子！从今天起，是老子不稀罕买了！”
电波将这一幕传遍世界。
伦敦金融城，某位参与制定封锁协议的银行家，看着电报上张作霖的狂言，脸色阴沉地摇了摇头，对着落地窗外的泰晤士河喃喃自语：“我们成功地阻止他拿到了机器……可是，他好像拿到了比机器更可怕的东西——人心。”
而在奉天，一间戒备森严的秘密实验室内，灯火通明。
那份从特殊渠道搞来的福特汽车生产线核心图纸，正平铺在一张巨大的木桌上。
图纸上，已经用中文标注了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和技术解析。
一支鲜红的铅笔，重重地圈出了发动机缸体的关键部件，旁边是一行刚劲有力的批注：
“此件，三个月内，必须仿制成功！”
凛冬的寒意尚未褪尽，奉天的风依然刮在人脸上像刀子。
但在这片冰冷的土地深处，某种比钢铁还要滚烫的东西，正在积聚、升温，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要冲破天际。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城外那个日夜不休的巨大工地，望向那条在晨曦中不断向前延伸，即将承载无数希望与钢铁洪流的铁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