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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阴历七月十五,中元鬼节。

长白山无人区边缘,闵政南一行人悄然抵达。

刚踏入无人区不久,前方一点昏黄的光晕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待到近前,才看清那竟是一只直立行走的黄皮子!它穿着件皱巴巴的、类似马褂的褐色小衣,人模人样地提着一盏白纸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墨色“黄”字。

这黄皮子精尖嘴猴腮,绿豆小眼滴溜溜一转,扫过众人,口吐人言,声音尖细带着几分拿腔拿调:“吱…咳咳,感受到我们黄家请帖的气息了。你们几位,哪位身上有帖?”

闵政南没说话,从怀里掏出那张略显古旧、带着特殊气息的请帖,递了过去。

那黄皮子精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接过,凑到鼻子前仔细闻了闻,又对着灯笼光煞有介事地看了看,这才点头道:“嗯,帖子没错。你,随我来吧。”它用爪子指了指闵政南,随即下巴一扬,带着几分倨傲瞥向闵政南身后众人,“你身后这几位,没有请帖,不够资格踏入黄仙城地界。”

闵政南闻言,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带着点玩味:“小玩意儿,挺有意思啊,还挺能摆谱。”他侧头看向身旁化作一个精瘦年轻男子的黄老爷,“黄老爷,这装腔作势的劲儿,跟你是一家子的不?”

黄老爷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搓了搓手,低声道:“闵爷,您就别取笑我了。按族谱论,我们家这一支老祖宗,早年确实是从长白山这边跑路…呃,迁徙到张广才岭的。算是远亲,隔着好多代了,不太熟。”

那提灯笼的黄皮子精一听,耳朵竖了起来,尖声道:“呸!谁跟你是远亲!少来套近乎!我们家老祖宗乃是得道的黄仙上尊,岂是你们这些外来野路子能攀附的?我可是他老人家…它似乎想吹嘘,但又卡了壳,最终含糊道,总之血脉高贵!你们速速按规矩行事!”

闵政南懒得跟它多费唇舌,脸色淡了下来,直接对身后一个身高一米九、面容冷峻硬朗的汉子道:“老墨,把这小黄皮子拿下,让它乖乖带路。不听话,就直接弄死,正好省了找路的麻烦。”

老墨闻言眼中厉色一闪,一步踏出,周身仿佛有无形煞气弥漫。

黄皮子精吓得灯笼差点脱手,连连后退,色厉内荏地尖叫:“好大的狗胆!你们知不知道我家老祖宗是谁?!敢在黄仙城地界撒野,你们真是活腻歪了!我…我可是他老人家…它又卡住了,显然只是个边缘角色,连吹牛都吹不圆…但血脉相连的远方后代!”

闵政南被它这磕磕巴巴的威胁逗乐了,摆摆手:“得得得,小玩意儿还挺有意思。先留着吧,带路!再啰嗦,少不了你的皮肉之苦。”

老墨闻言,收住了逼近的气势,但那冰冷的眼神依旧让黄皮子精如坠冰窟。它不敢再多言,悻悻地提起灯笼,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着什么,转身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跟着这黄皮子精在愈发昏暗的山林中穿行。四周雾气渐浓,树木的形态也变得影影绰绰,透着古怪。约莫走了一个小时,前方雾气突然一阵剧烈翻涌,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哪里还有什么荒山野岭?只见一座巍峨古朴的城池赫然出现在眼前!高大的城墙由不知名的青黑色巨石垒成,斑驳陆离,充满了岁月痕迹。城门口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古篆大字——黄仙城!

城门洞开,里面竟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放眼望去,城内街道纵横,两旁林立着不下数十座样式各异的酒楼客栈,飞檐翘角,挂着红灯笼,喧闹声、划拳声、吹牛逼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那些“人”形态各异,有的尖嘴猴腮留着鼠须,有的顶着鹿角,有的身后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虽大多化为人形,但总有些特征暴露了它们的精怪本质。它们三五成群,在酒楼里推杯换盏,吹嘘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吱吱!俺跟你说,去年俺在老林子里找到一株五百年的老山参,那灵气,啧啧…”

“切,五百年算个屁!俺们胡家姑奶奶座下的小童儿,前个儿都得了一颗夜明珠!”

“哥几个走着!今晚不醉不归,回头再去寻摸几个不开眼的生人,弄点阳火补补…”

好一派光怪陆离、群魔乱舞的景象!

带路的那只黄皮子精到了城门口,明显松了口气,挺了挺小胸脯,对闵政南道:“喏,给你们带路带到了,可以放了我吧?等时辰到了,我们家老祖自然会在城中显圣传音,告知诸位法会事宜。”

闵政南瞥了它一眼,淡淡道:“老墨,放了它。”

老墨松开了无形的禁锢。那小黄皮子精“哧溜”一下窜出老远,跑出十几米后,似乎心有不甘,又不敢回头报复,竟突然转身,冲着老墨的方向,撩起后腿,“哗啦”撒了一泡腥臊刺鼻的尿,然后头也不回地钻入妖群,消失不见。

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难以形容的骚臭气味。

老黑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怒意。闵政南却笑了:“算了,这小黄皮子有点意思,尿得还挺准。饶它一命吧。走,咱们也找家酒楼坐坐,见识见识这黄仙城的‘风采’。”

一行人信步走入城中,选了一家看起来最气派、名唤“仙客来”的酒楼走了进去。酒楼内更是喧闹,精怪化作的“客人”们猜拳行令,呼喝不断。

柜台后,站着一个奇特的“女子”。她长着一颗妩媚的女人头颅,云鬓半偏,眉眼含春,但脖子以下,却是覆盖着棕黄色毛发、穿着花布小褂的黄鼠狼身躯!这半人半兽的掌柜正拿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打着。

见到闵政南这一行气息不凡的生面孔进来,女首黄皮的掌柜眼睛一亮,扭着那不协调的身躯迎了上来,声音娇滴滴却带着一丝尖细:“哎哟,几位客官,面生得很呐!是来参加老祖法会的吧?快请坐快请坐!想喝点啥?咱们这有上好的‘千年人参酒’,还有各种山珍奇珍泡制的灵酒,包您满意!”

闵政南在一张空桌旁坐下,饶有兴致地问:“哦?千年人参酒?有点意思。那就先来一坛尝尝。”

掌柜的闻言,脸上笑容更盛,但眼神里却闪过一丝狡黠:“客官真是豪爽!不过这千年人参酒嘛,珍贵得很,我们这儿…都是用金条结账的。一坛,二十根小黄鱼。”

闵政南眉头都没皱一下,手在桌下一抹,仿佛变戏法般,二十根黄澄澄、沉甸甸的小金条就“哗啦”一声堆在了桌子上。“赶紧上酒,别墨迹。”

掌柜的一见金条,绿豆小眼顿时放出光来,声音都甜腻了几分:“好嘞!几位爷真是阔气!小二!死哪儿去了?赶紧的,给这几位贵客上咱们镇店的千年人参酒一坛!要快!”

一个还没完全化形、顶着个黄鼠狼脑袋、穿着伙计短褂的小黄皮子,吃力地抱来一个粗陶酒坛,放在桌上,谄媚地对闵政南道:“客官,您…您可真富裕!以前来的客人,最多就是一碗半碗的点,像您这样直接要一坛的,小的还是头回见!”

闵政南没理它,随手将酒坛推给旁边的老灰。老灰接过酒坛,拍开泥封,凑到鼻尖仔细嗅了嗅,又用手指沾了点酒液尝了尝。随即,他眉头紧锁,对闵政南低声道:“闵爷,酒是假的。里面泡的人参,撑死了百年野山参的成色,灵气稀薄,根本够不上千年份,连二百年都悬。这酒也就是普通烧刀子泡了点药材,骗骗外行。”

闵政南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眼神冷了下来,猛地一拍桌子:“好啊!开门做生意,竟敢拿次货冒充好东西,骗到老子头上来了!”

那女首黄皮的掌柜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呢,见状赶紧扭过来,脸上堆起假笑:“哎呦喂,这位爷,何事生这么大的气啊?咱们这酒可是祖传秘方,货真价实…”

“货真价实?”闵政南打断她,指着酒坛,“百年野山参敢冒充千年?真当我们是棒槌,不会品鉴?”

掌柜的脸色变了几变,知道遇到了懂行的,但仗着是在自家地盘,也把脸一沉,尖声道:“哼!这位爷,您怕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告诉您,在咱们黄仙城,百年以上的,那都叫‘千年’!图个吉利彩头!谁家酒楼不是这个规矩?要不然,真正的千年人参酒,就二十根小黄鱼?您做梦呢!喝不起就别喝!”

她越说越激动,叉着那黄鼠狼腰,声音拔高,带着威胁:“再告诉您,这‘仙客来’,可是咱们黄老祖亲自关照过的产业!您砸一个试试看?!”

“试试就试试!”闵政南怒极反笑,声音冰寒,“老黑!富贵!给我把这黑店砸了!把这个满嘴谎话的掌柜,给我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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