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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的气氛依旧是欢乐热闹,和谐幸福……

至少在表面上如此,像一层精心涂抹的、甜腻的奶油,暂时掩盖了底下可能存在的、各种口味的蛋糕胚(比如林浔的纠结,子乔的疑问,以及曾小贤对自己智商的短暂怀疑)。

大家围坐在拼起来的长桌旁,说说笑笑,吵吵闹闹,筷子与碗碟碰撞出欢快的交响乐。

曾小贤更是把“宛瑜舌战群儒,单挑无良杂志社”的英勇事迹添油加醋、唾沫横飞地演绎着,讲到激动处还拍案而起,手舞足蹈,仿佛是他曾小贤亲自扛着键盘、顶着《你的月亮我的心》的背景音乐杀进了杂志社总部,用他迷人的声线(自认为)和犀利的吐槽(脑补的)把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然后呢!宛瑜就这么轻轻地说了一句:你们不觉得像长毛的茄子吗?那还真……哇!你们是没听到那头瞬间的沉默!绝对是哑口无言!无地自容!”曾小贤说得眉飞色舞。

“好!宛瑜威武!怼得漂亮!”众人非常配合地鼓掌叫好,氛围组担当美嘉更是把手都拍红了,仿佛宛瑜刚拿了奥运金牌。

然而,这场由曾老师倾情主演的“宛瑜英雄事迹报告会”并没有完全掩盖另一个无形的焦点——那位远道而来、气场独特的大仲马。

更令人意外的是,全场和大仲马聊得最投机、气场最契合、仿佛频率突然对上了的,竟然是宛瑜。

这一老一少,一个像是阅尽千帆、故事能写满世界地图的老江湖,一个像是挣脱金丝笼、追寻诗与远方的千金大小姐,一开始还只是出于礼貌地客套寒暄,结果话匣子一开,就像两匹脱缰的野马……

或者说,像两个在茫茫人海中终于找到了信号匹配的旅行青蛙,瞬间蹦跶到了一起。

他们从巴塞罗那高迪建筑那如同熔岩流淌般的曲线,聊到马德里太阳门广场上弗拉明戈舞者那热情似火、铿锵有力的踢踏声;从大仲马年轻时在威尼斯叹息桥下和一个卖冰淇淋的姑娘的浪漫一吻(他声称是因为打赌输了),聊到他在爱琴海上如何用一条爱马仕丝巾成功击退(或者说暂时迷惑)了一群试图抢夺他三明治的凶猛海鸥(他形容那场面如同特洛伊战争重现)。

大仲马眉飞色舞,肢体语言丰富地描述他在澳大利亚卡奔塔利亚海湾,如何与一只试图偷他午餐的健美袋鼠展开“殊死搏斗”,最终凭借一块加了双倍黄芥末的火腿三明治成功达成“停火协议”并合影留念;又绘声绘色地讲述他在尼亚加拉大瀑布旁,如何用一个极其优雅的借口(“我的发型不适合高空飞行”)拒绝了一个想拉他玩“空中飞人”的、过于热情的推销员。

宛瑜听得入了迷,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或者提出一两个精准而有趣的问题。这一老一少,越聊眼睛越亮,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灵魂旅友。

宛瑜那双本就灵动的眼睛,此刻更是熠熠生辉,闪烁着一种名为“世界那么大,我还想去看看”的强烈光芒,仿佛一场关于星辰大海、未知远方的“超新星爆发”正在她眼底疯狂酝酿,随时可能喷薄而出。

林浔全程安静地坐在宛瑜旁边,像一台高精度、低功耗的扫描仪,将宛瑜每一个生动的表情、每一声欢快的笑语、每一份因远方故事而绽放的神采飞扬,都精准地录入他名为“宛瑜”的专属数据库,并进行着复杂的情绪分析和概率预测。

然而,看着这样鲜活、雀跃、仿佛下一秒就要生出翅膀、跟着大仲马的故事一起飞向天涯海角的宛瑜,林浔心底那点微小的、名为“留下她”的私心,就像暴露在阳光下的冰块,迅速消融。

他最终只是默默地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盘子边一颗被冷落了的、孤零零的豌豆,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一段复杂而旁人绝对看不懂的、属于他独有的二进制节奏——那或许是一段加密的无奈,或许是一个未完成的、关于“跟随”的代码循环。

这一切,都被周围的“人精”们尽收眼底。

胡一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林浔一眼,眼神凌厉得几乎能发射实体化的“弹一闪”信号光束,直接投射到林浔的视网膜上:发什么呆!敲什么代码!上啊!她要走,你就追啊!用你的黑客技术黑一张机票会不会?!

曾小贤则用他那对标志性的、能跳舞的挑眉,向林浔传递着贱兮兮又带着点鼓励的脑电波:兄弟,是爷们儿就别怂!犹豫就会败北!追!天涯海角也得追!大不了我节目里给你点一首《追梦赤子心》!

子乔更是用夸张的口型,无声地、卖力地演绎着《吕氏春秋》泡妞秘籍的终极奥义:行动!Now!立刻!马上!用你的才华和颜值征服她!告诉她你就是她最想下载的那个App!

甚至连美嘉和关谷、展博也投来了“加油啊林浔!”“我们支持你!”的焦急目光,仿佛在看一场无声的、关乎公寓未来幸福指数的关键战役。

林浔感受到四面八方射来的、几乎要把他烤熟的“心灵感应波”和“眼神杀”,有些无奈地抬起头,目光在伙伴们那一张张写满“你快上”的脸上扫过一圈,最后,深深地落在宛瑜那因兴奋而泛着红晕、眼睛亮得像星星的侧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胸腔微微起伏,然后对着大家,极其轻微、却又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但传递出的信息却重若千钧:明白。收到。交给我。

除了林浔内心那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波澜,以及伙伴们无声的“战前动员”,整个晚饭依旧在欢声笑语中推进到了尾声。大家推杯换盏,风卷残云般消灭了桌上所有的美食,一个多小时后,终于一个个心满意足地瘫在椅子上,摸着圆滚滚、仿佛怀胎三月的肚子,发出满足且响亮的喟叹。

“啊……嗝……”曾小贤的喟叹尤其悠长而有特色,最后演变成了一串节奏感十足、仿佛摩尔斯电码的连环饱嗝:“嗝…嗝…嗝嗝嗝嗝……呃!”他赶紧捂住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美嘉揉着吃得溜圆的肚子,对着主厨大仲马真诚地、毫不吝啬地竖起两个大拇指,夸赞道:“干爹!您这手艺真是绝了!米其林三星主厨来了也得给您打下手!您要是再多住几天,我严重怀疑他们以后会集体嫌弃我做的饭,把我开除出厨房!”

“呵呵呵,”大仲马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笑得像个深藏不露的美食界世外高人,“放心,美嘉,你的地位很稳固,无人可以撼动。而且,”他话锋一转,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我明天一早就走了。”

“啊?!!”

刚才还沉浸在美食余韵中、像一群慵懒的猫的众人瞬间如同被集体通了电,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满足感瞬间被惊讶和不解取代,像被按了暂停键。

美嘉更是慌得连连摆手,差点把面前的杯子碰倒:“干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是在夸您!发自肺腑的!您千万别误会!您想住多久都行!真的!我们把子乔的房间腾出来给您都行!”

大仲马被美嘉的反应逗笑了,摆摆手,眼神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豁达和温柔:“我知道,美嘉,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不过,我这次来,本来就是计划明天走的,机票都订好了。”

“为什么啊,老爹?”子乔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大仲马的手腕,语气里是难得一见真切的不舍和依赖,甚至带了点孩子气的委屈,

“咱们爷俩好几年没见了,您怎么刚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走?您这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下次再见指不定猴年马月了!我还想多听听您忽悠…呃,教诲呢!”

子乔难得流露出这种毫不掩饰的“孝子”情结。

“傻瓜,”大仲马反手轻轻拍了拍子乔的手背,那双经历过风霜的、略显浑浊的眼眸里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润,“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没有永远不分开的父子。

聚散终有时,再待几天,终究还是要走的。”他抬手,像小时候那样,带着时光沉淀下来的温柔,摸了摸子乔的头发。

他心里的不舍,远比子乔此刻看到的、想象的要多得多。

岁月不饶人,他担心的,远不止是“下次何时见”那么简单。

“既然注定要离别,与其等到时候大家眼泪汪汪、难舍难分,弄得气氛伤感,不如趁着现在欢乐还在顶峰,大家记忆里都是最开心的样子,我潇洒转身离开,让悲伤追不上我离开的脚步。这样多好,留个潇洒的背影。”

大仲马的声音带着一种老派浪子的洒脱和诗意,仿佛在吟诵一首关于离别的诗。

“可是老爹……”子乔还想再争取一下,声音有点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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