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选角现场设在一座仿古书院里,青石板路两旁种着竹子,风吹过叶响沙沙,倒真有几分古代书院的意境。
岳川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棉麻衬衫,手里捏着个评分板,活像个看热闹的书生,跟昨天在会议室里指点江山的样子判若两人。
“下一位!”副导演的喊声打破宁静。
一个穿着长衫的男演员走过来,对着岳川拱手作揖,眼神却瞟向旁边的夏晚晴,带着点刻意的深情:“岳导,夏老师,我演的是梁山伯初见英台,台词是‘贤弟眉清目秀,倒不像寻常男子’……”
话没说完,岳川就摆手:“停!你这眼神太‘狼’了,山伯是书呆子,不是情场老手。他看英台,应该是‘这哥们儿怎么比姑娘还好看’的困惑,不是‘我好像爱上他了’的痴迷,懂?”
男演员脸涨得通红,灰溜溜地下去了。夏晚晴捂着嘴笑:“岳大导演,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又要书呆子气,又要藏着喜欢,哪那么好找?”
“肯定有。”岳川指着门口,“你看那个。”
只见一个穿着白t恤牛仔裤的年轻人,正蹲在竹丛旁,手里拿着本《诗经》看得入迷,阳光照在他侧脸,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像幅安静的画。听到叫他,才慌慌张张站起来,手里的书差点掉地上。
“我叫林墨,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年轻人声音不大,带着点腼腆,“我试的是山伯送英台回家,走在桥上那段。”
他没刻意做造型,却往那儿一站,就自带股子温吞的书卷气。说台词时,眼睛看着地面,声音很轻,却透着股子认真:“贤弟……此去路途远,若遇风雨,记得避一避……”说到最后,偷偷抬眼看了下扮演英台的助理,耳根瞬间红了。
“就他了!”岳川一拍桌子,吓得林墨一哆嗦,“这才是梁山伯!有点憨,有点轴,喜欢藏在眼睛里,比谁都真。”
林墨自己都懵了,挠着头说:“我……我没演过主角,怕砸了您的戏。”
“怕啥?”岳川拍他肩膀,力道差点把人拍倒,“我当年第一次上台,紧张得忘词,对着观众傻笑三分钟,不也过来了?咱这戏,要的就是你这股‘没演过’的青涩。”
夏晚晴也笑着点头:“我看行。跟你搭戏,我不用演‘英台扮男装’,光看你脸红就够了。”
选角定了,接下来是配乐。岳川拉着夏晚晴和乐团的人泡在录音棚,试了古筝、二胡,最后敲定用小提琴做主奏,搭配笛子和古琴。
“这段‘十八相送’,小提琴要拉得像说话,”岳川对着小提琴手比划,“英台说‘你看那鸳鸯成双对’,你就拉得甜一点;山伯说‘贤弟怎么总说女儿家的话’,你就拐个弯,带点疑惑的调子。”
小提琴手是个留着长发的年轻人,听完皱着眉:“岳老师,这太怪了。小提琴是西洋乐器,拉这种‘书生谈恋爱’的故事,会不会不搭?再说了,哪有人用乐器‘说话’的?”
这话在乐团里引起共鸣,有老乐手附和:“就是,传统故事就得用传统乐器,小提琴拉出来,像穿西装戴瓜皮帽,不伦不类。”
岳川知道,这不是针对《梁祝》题材老,而是旧的音乐观念在作祟——这个世界的文娱断层,不仅断了作品,也断了“创新融合”的思路,大家习惯了“西洋的归西洋,传统的归传统”,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咱试试?”岳川没硬争,把谱子递给小提琴手,“你按我说的拉,要是真难听,咱再换。”
小提琴声响起时,所有人都闭了嘴。那旋律不像西洋乐的华丽,倒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缠绵,英台的试探、山伯的懵懂,全藏在高低起伏的调子?,搭配着笛子的清亮,竟像两只蝴蝶在琴弦上飞。
“怎么样?”岳川挑眉,“西装戴瓜皮帽怎么了?好看就行!艺术哪有那么多规矩?”
老乐手没说话,却默默拿起了二胡:“我加段二胡合声试试,说不定像两只蝴蝶并排飞。”
录音棚里的气氛活了过来,小提琴、笛子、二胡混在一起,竟有种奇妙的和谐。夏晚晴靠在墙边听着,突然说:“我想起句歌词——‘琴弦上,两只蝶,一左一右飞’,要不就叫《琴弦蝶》?”
“好名字!”岳川立刻记下,“就当是‘十八相送’的插曲。”
试录结束后,林墨怯生生地凑过来:“岳老师,我能……能跟您合张影吗?我奶奶是您的粉丝,特别喜欢《映山红》。”
“当然能!”岳川拉着他和夏晚晴站在一起,还故意挤眉弄眼,“记得发朋友圈,就说‘梁山伯和祝英台提前合体了’。”
照片发出去,评论区瞬间炸了。有网友调侃:“这梁山伯看着像被英台欺负的老实人,有内味儿了!”“小提琴拉《梁祝》?岳老师又要开创先河了!”
但麻烦也跟着来了。王总通过旗下的音乐平台发文,称“岳川滥用西洋乐器,是对传统的亵渎”,还拉了几个老歌唱家站台,说“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会带坏年轻人”。
“这群人就这点招?”周曼把手机摔在桌上,“要不要请乐团的人出来澄清?”
岳川正在给林墨讲戏,闻言头也没抬:“不用。等他们听完完整版的《琴弦蝶》,脸自然会疼。对了,明天拍‘书院读书’的戏,让道具组准备点桂花糕,英台偷偷给山伯塞糕点的细节,得拍得甜一点。”
林墨红着脸点头,夏晚晴在旁边笑:“岳导,你这是把自己的中二魂全塞进戏里了吧?”
“那是。”岳川得意地扬下巴,“当年我上学,就总给同桌塞辣条,跟这桥段一模一样。”
书院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摊开的剧本上。岳川看着“化蝶”两个字,突然觉得,那些质疑的声音,就像这月光下的影子,看着碍眼,却挡不住真正的光亮。
明天的戏,要拍祝英台第一次在书院扮女装,给梁山伯送花。岳川摸了摸口袋里刚买的桂花糕,突然觉得,这对古代的恋人,或许比想象中更像普通人——会害羞,会试探,会把喜欢藏在一块糕点、一朵花里。
而那些守着“规矩”不放的人,大概忘了,最动人的故事,从来都长在生活的土壤里,不是书本上的条条框框能框住的。
《琴弦蝶》的完整版录音,该提上日程了。得让那婉转的琴声告诉所有人,蝴蝶飞起来的时候,根本不分什么西洋东洋,只分美不美,真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