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殿
一处偏房外的长廊，此刻故渊在紧闭的木门前反复踱步。
两天了，里面的人毫无苏醒的预兆，只有琉璃医师每日定时进出时那凝重的神色。
“吱呀”
顾渊脚步猛地一顿，来到了门前。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两日未曾好好休息的干涩和紧绷：“琉璃医师，墨深他……”
门内走出的中年女子，一身素净的青布衣裙。
她对着顾渊，只是极轻、缓慢地摇了摇头。
“外伤已平复如初。”琉璃的声音不高，“可根基有缺，可能终身不能入高阶。”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顾渊的脸，一丝几不可察的叹息从唇边溢出。
“今日该醒了。我的事，已了。”
话音落下，她不再停留，顺着长廊向外走去。
顾渊僵立在门口，无法恢复……根基有缺……这几个字在他的脑海反复回荡。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下意识地蜷缩又松开，最终，他抬手，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室内两张并排的床榻映入眼帘。
靠里那张，司马弘云静静躺着，身下铺着雪白的素锦，身上盖着同色的薄布。
他面容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嘴唇是毫无生气的紫色，胸口虽已不见那狰狞的洞，但那里再也没有一丝起伏的迹象。
宣告着司马弘云彻底死亡。
顾渊的目光只在那片刺目的白色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移开。
喉咙里堵得发慌，一种混合着无力和深重懊悔的情绪翻涌上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线落在另一张靠窗的床上。
陈墨深躺在那里，身上也换了干净的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光滑细腻，不见一丝伤痕。
“大哥说的没错……”顾渊的喃喃自语打破了室内的死寂，声音沙哑，“我觉醒了最没用的‘预知’，我看见了……却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阻止不了……废物……”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自厌。
“咳咳……咳咳咳……”
一阵突兀而剧烈的呛咳猛地响起！
顾渊浑身剧震，霍然抬头，目光看向陈墨深的床榻！
只见床上那个人影，胸膛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起伏都牵引出更加痛苦的呛咳。
“墨深！墨深！”顾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一个箭步冲到床前，身体因冲势过猛而微微前倾，双手下意识地伸出，却又在半空中硬生生顿住。
陈墨深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他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
光线刺入，让他不适地眯起了眼睛，眼神涣散而茫然。
他目光先是落在近在咫尺、脸上交织着狂喜与焦急的顾渊身上。
然后，那茫然的视线开始向四周缓慢地移动。
“我……”陈墨深的喉咙干涩，发出的声音微弱而嘶哑。
他猛地挣扎了一下，试图撑起身体，手臂却软绵无力地颤抖着，重重跌回床铺，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这……是哪里？弘云……弘云呢？！小冉……小冉在哪？！”陈墨深满脸惊恐地环顾四周，声音颤抖着，他最后的意识还在司马弘云被洞穿，自己不惜损伤根基的画面。
“墨深！冷静！！”顾渊见状，心中一紧，连忙猛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按住了陈墨深剧烈颤抖的肩膀，生怕他会因为过度惊恐而失去理智。
顾渊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让人安心的语气，“这里是天玄殿！我们安全了！！”
他的目光坚定地凝视着陈墨深，希望能通过自己的镇定来安抚他的情绪。
陈墨深猛地抬起一只手，死死抓住了顾渊按在自己肩头的手腕，声音陡然拔高，“弘云呢？！告诉我！弘云他怎么样了？！”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冀，投向旁边那张白色的床铺。
那刺目的白色，让他的心疯狂地向下沉坠。
顾渊的身体极其细微地僵了一下，按住陈墨深肩膀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终于，顾渊垂下了眼睑，目光落在陈墨深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上。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无法挽回的痛苦：“弘云……没能醒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顾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腕上那只手猛地一颤，力道瞬间松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我妹妹呢？小冉呢？”陈墨深满脸焦急地再次向四周看去，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略微颤抖着。
这次，他甚至激动得几乎要从床上站起来。
顾渊见状，连忙再次伸手按住陈墨深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同时安慰道：“小冉很好，她很好，你现在需要休息。”
然而，陈墨深对顾渊的话似乎并不买账，他依然急切地追问：“那小冉人呢？”
顾渊深吸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她现在很好，她和我大哥在后山，你先好好休息。等你身体恢复了，自然就能见到她了。”
陈墨深紧紧地盯着顾渊，仿佛在确认他画中的真假。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身体终于渐渐放松下来，但眼神中仍透露出一丝不安。
陈墨深的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胸口，感受到那里空无一物，刚要说话。
顾渊猛地想起了什么，立刻直起身，几步跨到靠墙的一张桌子前，那上面静静放着一个深褐色的长条木盒。
顾渊伸出双手，稳稳地将木盒拿了起来。
他走回床边，停在陈墨深的视线之内，停顿了一瞬，然后，手指用力，掀开了那毫无装饰的盒盖。
“你的那柄剑在这里。”
盒内，深色的绒布衬垫上，噬魂剑静静地躺着。
陈墨深看着噬魂剑，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抬手想将噬魂剑拿起，但因为身体的虚弱，根本无力拿起。
“咳咳咳。”陈墨深因用力过猛，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墨深！你先休息！”顾渊立刻把木盒放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