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时权互换了联系方式。男人邀请她今日下午再见一面,等待地点仍是上次那处。
不过这次有些特别。
时权告诉她,除了他们二人外,还会有第三人在场,是时老爷子。
说他醒来后执意要跟来,任谁劝说都不听。他只好让老爷子先在医院等候。
黛柒对此表示理解,也并不觉得介意。
两人的对话简洁利落,结束对话后,黛柒凝视着聊天界面,目光落在对方的头像上,那是只通体雪白的北极熊,正憨态可掬地立在冰原之上。
说来也怪,她总觉得这熊和时权有几分说不清的相似。
明明都是体型庞大的生物,外表看似威严,骨子里却透着让人想要靠近的温厚,无端令人感到安心。
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对着手机屏幕笑了起来。
她像昨天一样被带到病房,看着床上依然昏迷的时危,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身旁的男人:
我今天还是像昨天那样跟他说说话就行吗?
时权想了想,提议道:
除了说话,或许可以试试一些肢体接触?比如......轻轻碰碰他?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斟酌,像是怕让她为难,
医生提过,亲近之人的触碰有时能唤起病人的感知。
当然,要是你觉得不合适,完全可以不做。
黛柒望向病床上沉睡的身影,轻轻点头:好,我试试。
随你心意就好,黛小姐。时权温声说罢,便告辞离去。
黛柒走到床边,发现旁边多了把椅子,便坐了下来。
坐定后,目光落在了男人放在床单上侧的手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微微蜷着,冷白的肌肤下透出淡青脉络。
她盯着看了会儿,最后还是轻轻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因为全神贯注地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自然没注意到病床上男人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碰到他手的瞬间,黛柒被冰得差点缩回手。寒意顺着相贴的肌肤丝丝渗入,直抵心尖。
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在触碰一具尸体,本能地想要抽回手,生怕冻着自己。
可几番挣扎下还是稳住了心神,继续维持着这个动作。
待那寒意渐渐捂散去,她才试探着将手指滑入他的虎口窝深处移动,轻轻地探入其中,
拇指循着手背起伏的轮廓轻柔描摹,却在触到那些细密伤痕时停顿,这时她也才看清,男人手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像一张破碎的蛛网。
许是那次意外造成的。
她小心地俯身,尽量不压到床上的人。脑袋枕着右臂,左手轻轻握着男人的手,指尖在他的手背上缓缓摩挲。
她就这么安静地趴在床边。椅子不高,好在病床的高度刚好合适。
由于头偏向左侧,她完全不曾察觉上方的动静。
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眼,动作轻微的侧过头,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女人柔软的发顶和一截纤细的手腕。
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他原本深沉的眼眸渐渐柔和下来。
他静静注视了很久,才转回头,重新闭上眼睛。
漫长的寂静中,只留下她均匀的呼吸声在病房里轻轻起伏。
另一边,办公室里,
时老爷子正端坐在办公桌前,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长沙发上。
只见时权正躺在沙发上,双臂枕着扶手,双眼紧闭,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时老爷子手中握着一根拐杖,他轻轻地用拐杖敲了两下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显然是想要引起那个男人的注意。
可男人却宛如未闻一般,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时老爷子见状,有些不满地说道:
“诶,那房间里不是有监控吗?你给我调出来看看。”
时权并未睡着,听着老爷子的话,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也未睁开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悠悠开口道,
“老头儿,偷窥别人的隐私可不太礼貌。”
语气平淡,摆明了就是不给人看,
老爷子一听,顿时吹胡子瞪眼起来,瞅了他一眼,说道:
“去去去,什么偷窥,大家都是一家人,看一下又怎么了?”
“我是好奇,担心那臭小子会吓到人家。”
时权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说,
“我看未必,他今天应该还是照常躺着,医生说他昨夜又是一夜未睡。”
时老爷子一听又叹了口气,眉头微皱,望着时权,认真求解道,
你说他整天都在琢磨什么?
时权依旧闭着眼,懒洋洋回道:
您问我,我问谁去?那是您儿子,又不是我的。
你呀!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都这个年纪了还没个正形。什么时候能像他这样带个喜欢的人回来,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可别学你弟弟,追姑娘得堂堂正正的,违法乱纪的事可不能做……
老人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时权只当是背景音,完全没往心里去。
说到这儿,老爷子突然话锋一转:
说起来,怎么从来没见你带人回来过?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时权,眼神里带着探究:
你该不会是......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写满了意味深长的猜测。
这倒不是老爷子多想。
他这个大儿子这些年下来,从没见和哪个女性走得近过。平日里打扮得也是花枝招展的,身边却连只母蚊子都看不见,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取向。
如今社会开放,这类情况老爷子也不是没遇到过。
他自认不算古板,但若真是如此,恐怕还是需要些时间来消化。
这句话总算引起了时权的注意。
他睁开眼望着天花板,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随您怎么想。
你这话说的……
难怪誉儿走后,你第一时间就把那孩子认到自己名下,你这是拿他做掩护?
时老爷子满脸难以置信,时权终于听不下去,坐起身揉了揉眉心:
行了,别瞎猜。我不喜欢男人。
见他神色不悦,老爷子这才收起玩笑。抬手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该过去了。
说着便起身,还不忘让助理把轮椅推来。时权看着老爷子这一连串动作,轻哼: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