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
身后传来严钊悠悠的语调,尾音微微上扬,不轻不重地搔刮过耳廓,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
黛柒只觉得后颈的汗毛倏地立了起来,一种寒意顺着脊椎急速爬升。
但也仅仅只是那一瞬。
下一秒,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掌不由分说地覆上她单薄的肩头。
掌心的粗粝感隔着衣料,清晰地在细腻的肌肤上留下存在感,似是安抚的轻拍,
他微微俯下身,侧过头,目光无声端详着女人的侧脸和颈项,脸上竟真的浮现出一种仿佛因她话语而感到的怜悯。
“那可真是……可怜。”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又轻又慢,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宛如情人之间耳语呢喃。
严钊说完,便挺直起身,动作流畅自然。
他收回了那带着审视的怜悯目光,对上了在黛柒身前的莫以澈投来的视线。
两道目光在空中无声交汇,
莫以澈嘴角噙着的那抹似笑非笑未曾改变,
严钊则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只是在指尖彻底离开黛柒肩头前,还若有似无地沿着她的肩线虚划了一下,他脸上的笑意慵懒依旧,
两人眉峰同时微挑,心照不宣,
打?
这女人颈间蜿蜒的、暧昧的绯红痕迹,脚腕上若隐若现的、指腹用力留下的淡粉印记……
这哪是什么遭受暴力殴打的青紫淤伤?
分明是情欲激烈纠缠时留下的烙印。
他们这种在刀光血影、生死边缘滚过无数回的人,若是连这点最基础的痕迹都分辨不清,那也未免太过可笑。
时危究竟是何种人物?
没人说得清,也无人真正在意。
他们是游走在灰色地带、舔舐刀锋的雇佣兵,世俗的道德标尺在他们的世界里,早已被现实的铁蹄碾碎成风中扬尘,钞票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账户里的数字增减不过是枯燥的循环,
日子,就在接取任务、精准执行、收取酬劳的固定齿轮里,一天天生出锈迹。
唯独胸腔里那点对“乐趣”近乎本能的渴求,蛰伏在麻木的日常之下。
除了雇主冰冷的指令和目标明确的轨迹,他们甚至连抬眼看一眼流云的闲心都吝于给予,毕竟,子弹破空时,从不会等你欣赏天边的晚霞。
直到某个猝不及防的节点,有什么东西像是带着天然的吸引力,来得如此理所当然,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猛地撬动了他们早已锈蚀、近乎停滞的生活齿轮。
那绝非任务简报上冰冷的坐标,也不是银行账户里跳动的、毫无生气的数字。
生锈的生活齿轮突然卡进新的齿牙,发出刺耳却鲜活的声响,连带着早已沉寂的血液,都开始隐隐发烫。
勾着人不由自主地想凑近,想探究。
“嗯,小姐。”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可以帮助到你呢?”
莫以澈的声音依旧维持温和,
黛柒还沉浸在假哭的余韵里,听到这句她期盼已久的话,
激动的身体都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她强忍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意,偏还要故作姿态,揉捏造作地踌躇起来,
纤白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像是真在掂量什么天大的难题。
仿佛自己也深知接下来要提出的要求是何等过分。
“我……我想回家……”
声音细若蚊蚋,带着试探,
“你们……能别把我送到时危身边吗?求求你们了……”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落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余地。
不行?!
一听说“不行”,女人那张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变脸速度快得惊人,
不行那刚刚还装模作样问她那么多做什么?
不行还来安慰她做什么!
白白浪费她的表情和力气!
她立刻撇下嘴角,方才那点泫然欲泣的可怜相荡然无存,
脸上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气恼和排斥,身体猛地用力,挣扎着就要从男人怀里起身,
严钊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手臂如同铁箍般纹丝不动,甚至还有闲心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去哪?”
黛柒自然不答,更加用力地扭动,双手抵在他坚硬如铁的手臂上,拼命想要掰开那钳制。
可那点力气如同蚍蜉撼树,男人的手臂连一丝松动都没有,反倒把她自己憋得小脸通红,气喘吁吁。
“起开!脏手别碰我!”
她气急败坏地斥责道,
两人的体型差距悬殊,她被高大魁梧的严钊强硬地摁在怀里,挣扎的样子,确实像是一个被巨人轻易制住的、徒劳反抗的洋娃娃。
严钊手腕翻转,用巧劲将人往回一带。
他本没存什么心思,只想制住这气恼上头就乱挣的女人,大半夜的海岛林子里,指不定藏着什么毒虫蛇蚁。
可他没料到自己撤力的瞬间,黛柒的挣扎会带着惯性撞过来。
是如愿坐下了,只是女人的小屁股不偏不倚撞上他小腹下方,
力道重得让严钊倒抽一口冷气。
严钊脸色骤然一变,肌肉骤然绷紧,额角青筋跳了跳,深邃的眼眸暗沉下去,翻涌着压抑的痛楚和骤然升起的戾气。
连带着环在她腰间的手臂都猛地收紧,指节掐进她软肉里。
妈的......
低咒从齿缝间溢出,带着难以置信的恼火和憋屈,尾音被他死死咬碎。
严钊喉结剧烈滚动两下,垂眸看向怀里僵住的女人,她似乎还没意识到刚才那一下撞在了哪,还在不耐烦地扭动着想要挣脱。
每次和这女人近距离接触,自己似乎总要莫名其妙挂点彩,
偏偏这次她还完全是无意识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那摩擦、挤压更是雪上加霜,
他忍无可忍,
大手猛地掐住她腰侧软肉,力道带着警告的意味,声音从他胸腔里震出,咬牙切齿的寒意涌出,
“安分点。还是等会儿非得拿绳子把你拴在树上,你才学得会老实?”
身后男人骤然涌出的、毫不掩饰的冰冷怒意和威胁,如同实质的冰水泼下。
黛柒一僵,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滞。
哪怕她再迟钝,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男人身上散发出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危险气息。
刚才还在乱扭的身子立马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像被捏住了后颈皮的猫,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严钊盯着她僵直的背脊,眼底翻涌的暗潮渐渐压下去。
他松开些力道,却没完全放手,只是换了个姿势将人半圈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