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素没有想到颜翎玥竟会这么平静地问出这般露骨的问题，她微微一惊，随后却扬起嘴角，眼底掠过一丝讥诮：“三姐，你会过得不如意，那是因为三姐并非母亲的亲生女儿。”
颜翎玥闻言，面上笑意更深，如春风拂过冰湖，温婉中带着几分疏离：“五妹莫要这般说。贵妃、二哥、我、四弟、五妹，不都是母亲的子女么？一家人，何必分得那样清楚。”
颜素脸色一沉，眸中怒气翻涌，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三姐，嫡庶有别！方才你问我，若我如你那般处境该如何自处？我告诉你，我永远不可能过上你那种日子！因为我有母亲真心庇护，因为我是这府中堂堂正正的嫡出小姐！”
颜翎玥不再看她，只垂眸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姿态优雅地斟了一杯热茶。水汽氤氲，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她将茶盏轻轻推到颜素面前，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五妹，不论到何时，茶盏盛茶都不可太满。太满了，不仅端不稳，易烫手，也失了品茶的余裕。说话…也如这斟茶一般，切莫说得太满，要给自己，也给别人留几分余地才好。”
她语调平缓，甚至带着一丝关怀，可那字字句句听在颜素耳中，却像淬了冰的细针，扎得她脊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颜素看着那杯热气腾腾的茶，竟没有去碰。
“五妹快趁热喝了吧，暖暖身子。”颜翎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语气依旧温和，却已带上送客之意，“天色不早，姐姐这屋子寒气重，就不多留妹妹了。今日我也乏了，便不远送。”
颜素倏地站起身，裙裾微动，带起一阵冷风：“那三姐就好生歇着吧！春小，我们走！”
“是！小姐！”侍立一旁的春小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跟上。
薏绿上前为颜素打开房门，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颜素脚步一顿，眼神凌厉地扫过薏绿的脸，披风下的手指紧紧攥起，终是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踏入了门外沉沉的夜色之中。
“小姐，五小姐对您也太无礼了！”薏绿关上门，忍不住低声嘟囔，脸上满是愤愤不平。
颜翎玥浑不在意，只是将披风又裹紧了些，感受着那柔软的暖意，“不必与她计较。终究是年纪小，被宠坏了，目光短浅了些。”
一夜无话，安稳度过。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颜翎玥的院外便已候着了人。待她醒来，唤薏绿准备洗漱时，薏绿才笑着回话：“小姐，您猜怎么着？今儿个一大早就有人送炭火来了，满满好几筐上好的银丝炭呢！奴婢怕扰了您清梦，就让他们先在门外候着了。”
颜翎玥闻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淡淡点头：“去接过来吧，清点清楚，打发他们回去便是。”
薏绿应声，快步出去，不一会儿便和几个粗使婆子将几筐乌黑发亮、整齐均匀的银丝炭抬了进来。
“小姐，您看！都是整炭，一点碎末都没有！”薏绿高兴得像个孩子，脸颊红扑扑的，“这下好了，这个冬天小姐的屋子定是暖暖和和的，再也不用担心冻得夜里睡不着了！”
“果然啊，”颜翎玥嘴角弯起一抹清浅的弧度，眼神却是一片冰凉，如同冬日结冻的湖面，“母亲…终究是最懂得如何做足表面功夫的。”
薏绿一边手脚麻利地给颜翎玥梳理发髻，一边轻声说着：“不过话说回来，小姐有了翊王殿下这门婚事，终究是好的。往后在这府里，看谁还敢再轻易给小姐委屈受！”
听到“墨翊白”这个名字，颜翎玥眼底那层薄冰似乎融化了些许，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这时，她的肚子轻轻“咕噜”响了一声。颜翎玥回过神来，开口道：“薏绿，简单些就好。一会儿我们出府，去德贤居用早膳。”
马车早已备好。圣旨下达后，府中中馈便按例为她配置了出行的车驾。颜翎玥乘坐着马车，一路平稳地驶向了德贤居。
与此同时，德贤居二楼的雅阁内。
朱雨薇正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碟中的点心，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她近日常常如此，不愿待在家中。父亲与母亲那些沉重的话语，关于说颜家的事，总像绳索般缠绕在她心头，让她喘不过气，莫名地心慌。
她下意识地倚在窗边，目光一次次地掠过楼下熙攘的街道，和对街那家熟悉的曰吧。她已经在这里一连坐了好几日，常常一坐便是一整天。
心底藏着一个模糊又执拗的期盼，她只是想再见一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