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的圣威如同退潮般从凌霄宝殿散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死一般的寂静。帝俊抹去嘴角刺目的金血,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翻滚着屈辱与暴怒。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猛地一拳砸在御座上,坚逾神金的扶手瞬间化为齑粉。
东皇太一脸色铁青,混沌钟在头顶沉浮不定,发出低沉的嗡鸣。“大哥,难道就任由截教如此嚣张?我妖族颜面何存!”
“颜面?”帝俊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压抑到极致的冰冷,“在圣人面前,颜面值几个钱?通天老儿虽霸道,但总算留了一线,只限同境争锋……”他眼神锐利地扫过下方刚刚从圣威中缓过神、依旧心有余悸的众妖,“传令下去!狩猎继续!但都给朕听清楚了,遇上截教那帮瘟神,只准同境界的儿郎上去厮杀!赢了,本王重重有赏!若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违背圣人规矩,引来灭族之祸,朕先灭他全族!”
旨意如同寒风,瞬间刮过整个妖族,也如同巨石投入洪荒这片深潭,激起了各方势力的层层涟漪。
昆仑山,玉虚宫。
元始天尊高坐云床,面色淡漠,下方阐教十二金仙齐聚。方才通天圣威直冲妖庭,他们皆有感应。
广成子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惯常的优越与一丝不解:“师尊,通天师叔此举是否太过?为了那些根基浅薄、如同蝼蚁的人族,竟与妖族正面冲突,甚至亲身降临妖庭以势压人,实在有失圣人身份。”
赤精子立刻附和,言语间满是鄙夷:“大师兄所言极是。截教那帮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本就因果缠身,如今更是自甘堕落,与卑贱人族为伍,平白沾染无数业力。我看他们此番作为,不过是哗众取宠,想赚取些虚名罢了。”
慈航道人微微蹙眉,轻声道:“可那截教气运确实因此有所提升……”
“哼!”元始天尊冷哼一声,打断了慈航的话,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厌弃,“旁门左道,终究难成正果!通天师弟门下,良莠不齐,不分根脚,妄谈什么有教无类!如今更是驱使弟子行此险招,将那洪荒大地当作血火磨坊,美其名曰历练,实则不过是以命搏运,何其不智!尔等需谨记,我阐教顺天应人,尊崇盘古正宗,当以自身跟脚修为为重,岂可效仿此等莽夫行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弟子,带着告诫:“他们愿与妖族厮杀,便由得他们去。尔等静观其变,紧守山门,精修大道即可。莫要让那污秽业力,沾染了我玉虚清净之地。”
“谨遵师尊教诲!”众金仙齐声应道,只是不少人眼中,除了对截教行为的不屑,也隐隐藏着一丝复杂。那般在血火中搏杀出的悍勇与实战经验,确是闭门苦修难以企及的。
首阳山,八景宫。
老子缓缓睁开双眼,目中无为清净之意流转,他仅是淡淡瞥了一眼洪荒大地纷争的方向,便再次阖眼,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萦于心。人教气运与人族本就相连,截教此举,于他而言,利弊难言,唯“静观”二字。
娲皇宫。
女娲圣人静坐云床,秀眉微蹙。人族乃她所造,妖族亦是她出身之族。眼见两族厮杀,妖族更在炼制那伤天和的屠巫剑,她心中滋味复杂。通天强势介入,定下规矩,某种程度上缓解了人族灭绝之危,但她也无法出面阻止妖族,只能幽幽一叹,命运长河,波澜诡谲,圣人也难全知全能。
而在洪荒大地之上,血腥的碰撞已然全面爆发。通天教主划下的规矩,如同一道无形的界限,将战争限制在了特定的层面,却也使得这层面的厮杀更加残酷和激烈。
“拦住他们!一个都别放跑!”一名獠牙外翻的妖将嘶吼着,指挥麾下妖兵冲向一支迁徙队伍。
剑光乍现,如天河倒泻,瞬间清空一片妖兵。一名截教弟子持剑而立,道袍猎猎。
妖将感受对方同境气息,狞笑扑上:“杀了你,血食更香!”
初期,那截教弟子剑法虽妙,却少了几分决绝,被妖将悍勇打法逼得手忙脚乱,道袍撕裂。
“哈哈!截教就这点本事?”妖将狂笑。
弟子脸上闪过羞怒,旋即化为坚定,想起多宝师兄传讯——“生死搏杀,当有玉石俱焚之心!”他猛地咬牙,不再完全格挡,以身法避要害,仙剑直刺心口,以伤换命!
“噗嗤!”
仙剑透体,骨棒也擦肩而过带起血光。弟子闷哼,眼神却亮得骇人。妖将轰然倒地。
在另一处荒原,战斗更加惨烈。
“师兄,小心左边!”年轻弟子焦急大喊,祭出小盾替浑身浴血的虬首仙挡下妖火。
虬首仙现出部分青毛狮子本体,利爪撕碎妖将喉咙,吼道:“别分心!管好自己!”他们七八同门被更多妖族围住,“妈的,数量真多!”
“杀不完也要杀!”金光仙浑身金光闪耀,飞剑如游龙,手臂深可见骨,“多宝师兄在驰援别处,我们必须顶住!身后还有人族!”
“顶住!”众人怒吼,背靠背,法宝齐出,形成摇摇欲坠却顽强无比的防御圈。每一次冲击,都让他们对法力运用、时机把握、同伴信任的理解更深一层。以往修炼晦涩处,往往在生死一线豁然开朗。
叶辰的对手是一名大罗金仙初期的蜈蚣妖王,百足齐动,毒液漫天,甲壳坚硬。
“嗤!”毒液腐蚀护体仙光,连七彩云霞铠都蚀出小坑。叶辰急运《乙木青帝诀》,生机涌动抵御毒素。
“小子,吞了你,本王修为大进!”蜈蚣妖王怪笑,百足划动,攻势刁钻。
叶辰将凌波微步催到极致,青帝缠丝手化丝线缠绕阻滞,青华剑伺机而动。他耐心周旋,寻找破绽。
“这样下去不行……”叶辰心念急转,神识扫过体内沉寂的“先天戊土精气”。土能克毒,更能镇封!
他故意卖个破绽。妖王果然中计,浓郁毒液如箭射来!
就是现在!
叶辰眼中精光暴涨,戊土精气轰然爆发,融入青帝缠丝手!青色丝线瞬间变得沉重浑厚,转为土黄,如地脉龙筋,不再是缠绕,而是带着万钧之力镇压、收缩!
“什么?!”妖王动作骤滞,毒液被土黄光芒死死挡住!
“斩!”叶辰怒喝,青华剑爆发出前所未有剑芒,沿甲壳缝隙一剑刺入!
“嗷——!”惨嚎声绝,庞大蜈蚣身躯轰然倒地。
叶辰单膝跪地,拄剑喘息,汗水血水混杂。这一战耗尽心神,但他清晰感觉到,对力量的控制、战机的把握,强了不止一筹。他拿出弟子令牌,多宝道人沉稳声音传出:“叶辰,情况如何?”
“师兄,解决了。稍作休整便护送他们前往东海之滨。”
“好。自己小心。各处战况激烈,但诸位同门皆在血火中有所突破,此乃我截教之幸!”
“我明白,师兄。”叶辰收起令牌,看向身后劫后余生、眼中重燃希望的人族,疲惫脸上露出笑容。
这场因救助而起的风波,如同巨大熔炉。散布洪荒的截教弟子,在这熔炉中经受最残酷锤炼。每一次生死搏杀,都褪去平和,增添悍勇,道法凝练,心志坚韧。那原本有些虚无的教运,也在不断厮杀与人族汇聚的磅礴愿力中,愈发凝实厚重,如潜龙在渊,蓄势待发。而同境交锋的规则,则成了他们最好的磨刀石,让这把截教之剑,在血与火中,淬炼出前所未有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