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返程之路,因石兰的突然回归,变得更加诡谲难测。
就在林昊和萧百火各怀心思、一前一后沉默前行了约莫小半日后,身后忽然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两人同时警惕回头,却见石兰踉跄着从一片枯黑的灌木后走了出来。
她依旧衣衫褴褛,满身尘土,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崩溃与空洞,而是变成了一种死寂的麻木,深处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火焰。她背上依旧背着石猛的尸体,手中拖着石小岩的遗骸,仿佛从未离开过。
萧百火先是一惊,随即涌上一股惊喜和担忧:“石兰姐!你……你没事?那个白衣人呢?”他下意识地想上前。
林昊却猛地伸手拦住了他,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石兰,冷声道:“你怎么逃出来的?那个人会如此轻易放你回来?”
他的怀疑毫不掩饰。一个能瞬间秒杀石猛兄弟、从他眼皮底下掳走人的高手,会犯下让猎物轻易逃脱的低级错误?这根本不合逻辑!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女人有问题!要么她与杀手是一伙的,苦肉计演到底;要么,她答应了对方什么条件,被放了回来,目的就是继续潜伏在他们身边!
石兰抬起头,麻木地看着林昊,声音沙哑而平静,仿佛在陈述别人的事情:“他嫌我吵,打晕了我。等我醒来,他就不见了。或许……是觉得我毫无威胁,杀不杀都无所谓吧。”这个解释漏洞百出,但她脸上那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死寂,却又让人挑不出明显毛病。
“你胡说!”林昊厉声喝道,“那种级别的杀手,岂会如此儿戏?!石兰,我警告你,你若心怀不轨,休怪林某手下无情!”他周身筑基期的威压隐隐散发出来,带着冰冷的杀意。
萧百火被林昊的杀气惊得心中一寒,连忙挡在石兰身前:“木大哥!你冷静点!石兰姐刚经历丧兄之痛,能逃回来已是万幸!你怎么能……”他虽然也对石兰的回归感到疑惑,但更不忍心看她刚脱虎口又遭质疑。
“万幸?”林昊冷笑,“萧百火,动动你的脑子!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万幸?巧合多了,就是必然!她突然回来,就是最大的可疑!”
石兰听着林昊的话语,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她死死攥紧了袖中那枚冰冷的“冰魄噬心符”,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就是他!就是这个伪君子!买凶杀人之后,还要如此咄咄逼人!她恨不得立刻就将玉符砸到他脸上!
但她还记得那位白衣恩公的叮嘱——务必一击必杀!她强行压下翻腾的恨意,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凄楚和绝望:“木大哥若不信我……我现在就走……只求……只求让我带走大哥和小岩……”她说着,泪水再次滑落,这次却带着真实的悲恸和一丝演出来的无助。
萧百火见状,心中更是不忍,对林昊的强硬态度也生出了一丝不满:“木大哥!我相信石兰姐!她若是坏人,当初何必拼死救我们?又何必落得如此下场?我们不能再丢下她了!”
林昊看着萧百火那副被“同情心”冲昏头脑的样子,又看看石兰那副凄风苦雨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盛,却也知道此刻强行驱赶或逼问,只会让萧百火彻底离心。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杀意,冰冷道:“好,你要留下她,可以。但从此以后,她必须跟在你身边,由你负责看管!若她有任何异动,我第一个拿你是问!而且,离开黑炎山脉之后,你我便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最后那句话,他是对着萧百火说的,语气决绝。他已经受够了这种拖泥带水、充满猜忌的队伍!带着一个明显是隐患的女人和一个开始质疑自己的蠢货,还不如独行!
萧百火身体一震,看着林昊冰冷陌生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酸涩和失落。分道扬镳……虽然早有预感,但真听到这句话,还是让他很难受。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好。”
石兰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冷光,但很快又被哀伤掩盖。能留下来,就有机会!
于是,三人队伍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重新成型。林昊依旧走在最前,但神识时刻分出一缕锁定着身后的石兰,警惕到了极点。萧百火走在中间,心情沉重,一边要防备可能存在的危险,一边要“看管”石兰,还要承受着林昊无形的压力。石兰则默默跟在最后,低着头,扮演着悲伤孤女的角色,袖中的手却从未离开过那枚玉符。
一路无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石兰无数次在心中模拟着催动玉符的场景,寻找着机会。但林昊实在太警惕了!他从不背对石兰,始终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而且他的神识感知异常敏锐,石兰稍有异动,他冰冷的目光便会立刻扫来,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有一次,趁林昊探查前方一处岔路,背对她们的瞬间,石兰眼中凶光一闪,几乎就要动手!但就在那时,萧百火恰好转过头,关切地问她:“石兰姐,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瞬间打破了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还有一次,夜晚宿营,林昊打坐调息,看似入定。石兰悄悄握紧玉符,一点点挪动身体,试图靠近。然而,她刚移动不到三尺,林昊的眼睛豁然睁开,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身上:“你想做什么?”
石兰吓得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连忙低下头,嗫嚅道:“我……我冷,想靠近火堆一点……”
林昊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但那无形的警告让她后半夜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机会迟迟找不到,石兰心中愈发焦躁。而林昊的耐心也似乎在逐渐耗尽,看向她和萧百火的眼神越来越冷。
萧百火夹在两人中间,感受着这令人窒息的氛围,痛苦万分。他试图缓和关系,但林昊不理不睬,石兰也只是麻木回应。他心中的天平,在理智与情感之间不断摇摆,对林昊的敬畏逐渐被失望取代,对石兰的同情则与日俱增。他甚至开始觉得,木大哥或许真的……太过冷漠和多疑了。
就在这种猜忌与压抑几乎要达到顶点,三人即将走出黑炎山脉最危险的核心区域,到达相对安全的外围时——
意外发生了。
这日,他们途经一片地势相对平坦、但布满了巨大黑色怪石的区域。眼看就要走出这片石林,前方甚至已经能看到稀疏的植被,意味着即将脱离最危险的区域。
突然!
轰隆隆——!
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如同有庞然大物在地底翻身!无数黑色的怪石剧烈摇晃、崩塌、滚动!
“地龙翻身!小心!”林昊脸色一变,大喝一声,身形急速闪避着滚落的巨石。
萧百火也急忙护住石兰,狼狈地躲闪。
这地震来得极其猛烈和突然,范围极广,根本无处可躲,只能凭借身法在滚石间艰难求生。
混乱中,一块足有房屋大小的巨型黑岩,因地震而松动,带着万钧之势,朝着刚刚躲开另一块落石的林昊当头砸下!角度刁钻,速度极快!林昊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砸个正着!
“木大哥!”萧百火惊恐地大叫,想要冲过去,却被几块同时滚落的石头挡住了去路!
而一直默默跟在后面、同样在躲避落石的石兰,在这一刻,眼睛猛地亮了!
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
林昊所有注意力都在头顶的巨石上,身形处于最尴尬的境地,根本无暇他顾!而且地震轰鸣,落石滚滚,是最好的掩护!
就是现在!
石兰的眼中爆发出积攒了无数时日的疯狂恨意和决绝!她猛地从袖中掏出那枚冰魄噬心符,将体内所有的灵力,连同那无尽的悲愤与仇恨,疯狂地注入其中!
“木昊!偿命来!!”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将闪耀着刺骨寒芒、散发出恐怖能量波动的玉符,用尽全力,狠狠砸向了正处于危机关头的林昊的后心!
冰冷的杀机,如同毒蛇出洞,在这天灾般的混乱中,发出了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