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目的便是驱使他这条虎去撕咬皇太极那条狼,而大夏则坐收渔翁之利。
“驱虎吞狼,渔翁得利……”林丹汗喃喃自语,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何尝不知这是阳谋?
可察哈尔部如今势弱,内部人心不稳,外部强敌环伺,他需要大夏的物资来稳定部众,增强实力。
然而,战马是蒙古部落的根本,也是战斗力的保证。
察哈尔部如今哪里还有那么多富余的战马可以交易?若要持续获取大夏的物资,唯一的途径便是去劫掠其他部落……
可那些部落,都已归附了清廷,如此一来,便正中大夏下怀,将他察哈尔部彻底绑在与清廷对抗的战车上,再无转圜余地。
更让他揪心的是额哲。这是他唯一的儿子,是察哈尔部未来的希望。可这个儿子,似乎与他并非同心。
额哲倾向于与清廷和谈,这固然能求得一时安稳,但皇太极的野心他再清楚不过,所谓的和谈与归附,最终只会让察哈尔部一步步被吞并消化,失去自主,黄金家族的荣耀将彻底蒙尘。
是奋起一搏,依托大夏与清廷周旋,哪怕前路艰险?还是为了部族延续,屈膝投降,换取看似安稳实则未知的将来?
而额哲的态度,更是让他感到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仿佛自己奋力支撑的一切,在下一代那里可能得不到继承。
思虑再三,他深吸一口气,对帐外沉声道:“去,让额哲台吉立刻来见我!”
一刻钟后,额哲步履匆匆地走进金帐。
他看到端坐在上首、面色沉凝的父亲,心中不禁有些忐忑,行礼问安后,垂首站在一旁,心中想着是不是与清廷交易一事已被父汗知晓。
而林丹汗并没有发作,而是用一种复杂难明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儿子,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情绪:“你私下接触清廷使者,为何不事先告知于我?”
额哲心头一紧,连忙解释道:“父汗,您当时卧病在床,身体欠安,且已决意与大夏交易,孩儿是怕……怕此时提及与清廷接触,会引起您的误会,以为孩儿别有用心,觊觎汗位,动摇部族人心。”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带着为人子的谨慎。
然而,林丹汗闻言,非但没有释怀,反而涌起一股怒意,他猛地一拍面前的矮几,:“误会?额哲!你是我林丹巴图尔的儿子!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是长生天见证下黄金家族的血脉!何时做起事来,也变得如同那些汉人一般,瞻前顾后,怯懦犹豫了?!你我父子之间,何时需要这般猜忌和隐瞒?!”
这一声怒喝,在额哲耳边炸响,他从未见过父亲对自己发如此大的火,尤其是指责他失去了蒙古勇士的直率。
他脸色一白,低下头:“对不起,父汗……正是因为我是您唯一的儿子,我才更怕您多想,怕您觉得我急于……”
“够了!”林丹汗打断他,语气中带着失望与痛心,“额哲,你记住,你是我选定的继承人,若有一日我不在了,察哈尔部的命运,这万千部众的生死存亡,都要交到你的手上!
你需要的是担当,是魄力,是面对任何局面都敢于直言、勇于承担的勇气!而不是这般藏掖心思!”
他喘了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告诉我,你对我决定与大夏交易之事,究竟是如何看待的?把你真实的想法,都说出来!”
额哲知道无法再回避,他抬起头,迎着父亲的目光,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父汗,孩儿以为,与大夏交易,风险极大。
首先,我们是黄金家族的后裔,草原上的雄鹰。
即便那些部落曾经背叛过我们,他们体内流淌的,终究也是长生天的血液,是蒙古人。
若为了获取战马与大夏交易,而去劫掠其他蒙古部落,这无异于同室操戈,不仅会加剧我们与其他部落的世仇,更会让整个草原看轻我们察哈尔部,认为我们为了利益,不惜引汉人势力介入蒙古内部事务,背叛了蒙古人的传统。”
他顿了顿,见父亲沉默不语,便继续说道:“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一旦我们与大夏绑定,公开与清廷为敌,而大夏若选择隔岸观火,不直接派兵介入草原战事,仅以物资支持,以我察哈尔部如今的力量,单独对抗如日中天的清廷,胜算几何?
万一战事不利,我们又彻底得罪了清廷,到那时,退路何在?恐怕只剩下全面投靠大夏这一条路可走。
届时,我察哈尔部便不再是自由的雄鹰,而是成了汉人篱下的走狗,仰人鼻息!这让我等黄金家族子孙,日后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林丹汗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额哲的话,并非全无道理,甚至点出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忧虑。
他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这些,本汗何尝没有想过?但你可知道,我察哈尔部沦落至今日这般窘迫境地,是谁一手造成的?是皇太极!
部落民众与其他部落的血仇早已结下,并非我们不去招惹就能化解。
而且,你想过没有,一旦我们决定投降清廷,部落的子民,那些追随我们多年的勇士和家眷,又该如何安抚?皇太极会如何安置我们?”
此话一出,额哲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明白父亲的心已经产生了动摇。他立刻上前一步,:“父汗,这正是孩儿想向您禀报的,我与清廷使者密谈,他们给出了极其优厚的条件!”
“哦?”林丹汗目光一凝,“说下去。”
额哲精神一振,详细说道:“清廷承诺,若父汗您率部归顺,大清皇帝皇太极将亲自册封您为察哈尔亲王,世袭罔替,地位尊崇。
部众可以保留原有的牧场和属民,清廷绝不强行拆散迁徙。
同时,皇太极愿意将其妹,或是某位宗室贝勒之女,嫁于父汗或我,以示联姻之好,永结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