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他透过千里镜清晰地看到,夏军每个炮位的炮目,人手一副千里镜,正在冷静地观测着远方!
这意味着,他的骑兵一旦进入冲锋距离,就会立刻遭到对方火炮的精确覆盖打击!就算侥幸冲过炮火封锁,面对严阵以待、火铳如林的步兵空心阵,骑兵冲锋也无异于自杀。
一股冰冷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这位骁将,他缓缓放下千里镜,脸色灰败,对身旁的副将艰难地说道:“传令……各部……准备后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妄动……”
他知道,汉中城的陷落,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他所依仗的骑兵优势,在对方这种超越时代的炮兵观测和火力协同战术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副将听到曹变蛟下达撤退命令,脸上满是惊愕与不解:“将军!为何要撤?汉中危在旦夕,正是需要我骑兵在外牵制之时啊!此刻后撤,城内守军岂非……”
曹变蛟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深深地望了一眼远方烟尘弥漫、杀声隐隐的汉中城,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默默地将手中那具珍贵的单筒千里镜递了过去。
副将疑惑地接过千里镜,学着曹变蛟的样子,凑到眼前,笨拙地调整着焦距。
当远处的景象骤然变得清晰时,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里之外的汉中城墙,竟仿佛近在眼前!他清晰地看到了朝阳门附近那段触目惊心的巨大豁口,以及豁口处弥漫的硝烟和慌乱奔逃的微小身影。
“看我们前方,伪夏的步阵。”曹变蛟低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副将闻言,连忙将镜筒微微下移。这一次,他看得更加真切:
夏军步兵阵线前方,不仅设置了层层叠叠的拒马、壕沟,更有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森然指向外围,其瞄准的方向,正是骑兵冲锋的必经之路!
他甚至可以隐约看到炮手们忙碌的身影和那冰冷的炮身反射的幽光。
“这……”副将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立刻明白了曹变蛟的担忧,在这种严密的火力配置下,骑兵冲锋确实与送死无异。
然而,更让他头皮发麻、浑身冰凉的景象还在后面——当他下意识地将镜头对准那些炮位时,他赫然发现,几乎每一个负责观测和指挥的夏军炮目腰间,都悬挂着一副制作更为精巧的双筒千里镜!
他们正时不时地举起,冷静地观察着远方明军可能的动向,那从容不迫的姿态,仿佛不是在战场,而是在进行一场演练。
“双……双筒的……他们……他们怎么……”副将的手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千里镜,巨大的技术差距带来的震撼与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他终于彻底理解了主将那份沉重的无力感,在这种超越时代的观测和火力指挥体系面前,他们倚仗的骑兵优势,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他缓缓放下千里镜,双手将其递还给曹变蛟,脸上的激动与不解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灰败与沉重。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只是对着曹变蛟重重一点头,转身嘶哑着对传令兵吼道:“传将军令!各部依次交替,向后撤退!保持警戒!”
就在明军骑兵无奈开始后撤的同时,汉中城下的夏军开始了行云流水般的下一步攻势。
“目标——城头火炮!三轮急促射!”王自九冷静地下令。
传令兵手中令旗再次挥动,这一次,不仅是东门的重炮,北门、南门的夏军炮营也接到了指令。
所有炮位在炮目们手中千里镜的精确指引下,迅速调整射角,将炮口对准了城头上那些依稀可见的明军火炮位置。
“放!”
“轰隆隆——!”
更加密集的炮声响起!实心弹、开花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砸向城头明军的炮位!
刹那间,城墙上火光四溅,碎木横飞,一门门明军苦心布置的火炮被直接命中,炮身扭曲,炮架粉碎,操作火炮的炮兵非死即伤!
仅仅一轮齐射,城头明军的远程反击力量就被彻底打残!
知府冯上宾在亲兵拼死护卫下,狼狈地躲在一处垛口后,看着眼前如同炼狱般的景象,耳中充斥着部下凄厉的惨嚎,整个人都懵了。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这……这到底……谁才是朝廷官军?谁才是反贼……”对方的火炮之犀利、战术之刁钻、装备之精良,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东门的夏军重炮再次发出怒吼,这一次,炮弹呼啸着砸向豁口两侧以及后方聚集的守军人堆中。
爆炸声、惨叫声响成一片,试图封堵缺口的明军瞬间死伤狼藉,建制被打散,士气彻底崩溃。
“步兵!攻城!”王自九看到时机已到,果断下令。
令旗挥动,早已蓄势待发的第一镇精锐步卒,扛着云梯,喊着震天的杀声,向着那道巨大的城墙豁口发起了冲锋!
而与此同时,北门和南门的夏军炮营则虎视眈眈,炮口冷冷地指着另外两段城墙。
他们的命令很明确:若这两门守军敢离开岗位前往东门支援,立刻就会遭到毁灭性的炮火覆盖!
另外两门城墙上的守军,早已被夏军恐怖的火力吓得肝胆俱裂,眼睁睁看着东门守军被单方面屠杀,哪还有半点敢去支援的念头?他们紧紧趴在垛口后面,连头都不敢抬。
很快,东门方向传来了夏军成功的欢呼声和更加激烈的、逐渐向城内蔓延的喊杀声——这意味着豁口已被彻底占领!
这个消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北门、南门的守军彻底崩溃了。
“城破了!东门破了!”
“跑啊!”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守军们纷纷扔下武器,惊慌失措地逃离城墙,向着城内甚至西门疯狂逃窜。
“分出兵力,迅速控制西门!截击逃敌!其余各部,按计划进城,控制街道、府库、衙门!遇抵抗者格杀勿论,但严禁骚扰百姓!”冯文良及时下达了后续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