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力量根本不是简单的能量补充。
太初母炁,是构成万物的根基,是孕育世界的源力。
对蛰煌这种纯粹的法则灵体而言,这就是最好的神药,是重塑灵基的甘霖。
温暖的力量洪流般涌入,粗暴又温柔地冲刷着她四肢百骸。
那些因强行驱动法则而濒临崩碎的灵体脉络,被这股力量强行黏合、滋养、修复。
神魂深处,因直面恐帝神威而产生的剧烈震荡,也被这股力量一点点抚平。
“唔……”
蛰煌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混杂着极致的痛苦与一丝奇异的舒畅。
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她是惊蛰剑灵!是雷电将军!是执掌天罚的煌煌神威!
何曾有过如此虚弱,如此狼狈,像个破损的玩偶一样,被一个男人死死禁锢在怀里!
尤其是,还是被他用这种紧得没有一丝缝隙的姿势抱着!
羞耻感化作火焰,烧得她灵体刺痛!
“别动!”
高大宝的声音就在她耳边炸响,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环住她腰身的手臂骤然收紧,几乎要将她的甲胄勒进血肉里。
那只按在她背心的手掌,输送过来的太初母炁更加汹涌、稳定。
“你想灵基溃散,当场神魂俱灭吗?!老实点!”
他的语气又凶又急,没有半分平日的温和。
可那源源不断渡来的力量,却比任何温柔软语都更能击穿她的心防。
蛰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力量的每一次奔流,都带着一股毫无保留的急切和担忧。
那份焦急,做不了假。
她剧烈的挣扎,缓缓停了下来。
紧绷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软化,最终几乎是无力地,彻底靠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上。
冰冷的雷兽面具,死死抵着他的肩颈。
隔着甲胄和衣衫,她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砰……因为剧烈的消耗和情绪波动,比平时更快,也更沉重。
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如同初生宇宙般令人心安的气息,此刻也变得格外浓郁。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从他手掌按住的背心处,轰然蔓延开来。
这股暖流,比太初母炁更烫,更霸道。
它无视了她的雷霆甲胄,无视了她的灵体防御,长驱直入,瞬间流窜到四肢百骸,最后狠狠撞在了她的心尖上。
蛰煌整个灵体,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栗起来。
他来了。
在她最虚弱、最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和那个恐怖巨人之间。
他呵斥她,却把最宝贵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给她。
他……
蛰煌悄悄抬起眼帘,从面具的缝隙里,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侧脸。
他的下颌线绷得死紧,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正专注地操控着力量。
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如此大量地输出太初母炁,对他也是极大的负担。
可他丝毫没有减缓的意思。
一股酸涩又滚烫的情绪,瞬间冲垮了蛰煌心房里所有的冰冷和骄傲。
那是什么?
是感动?是依赖?
还是……一种她从未真正理解,却早已悄然生根发芽的情感?
是了。
是爱意。
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他笨拙地用星砂耳钉抹去她伤疤时。
或许是他笑着说“你穿这身甲胄很好看”时。
或许更早,早在他将她从万剑归墟的永恒孤寂中召唤出来,给予她新的名字和归属之时……
这颗种子,就已经种下了。
只是她一直不懂,或者说,不敢去懂。
她是剑灵,是兵器,本该只有忠诚与杀戮。
直到此刻,被他死死地抱在怀里,感受着他那份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呵护,那种子破土而出,疯狂生长,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再也无法忽视。
面具之下,蛰煌绝美的脸庞上染上了动人的红晕,银白色的瞳孔里冰霜尽化,只剩下水波般的潋滟柔情和一丝不知所措的慌乱。
她下意识地,极轻极轻地,用自己的侧脸蹭了蹭他肩颈处的衣袍。
那动作,像一个寻求安慰和确认的小兽。
这个细微至极的动作,让高大宝身体微微一僵。
输送太初母炁的节奏都乱了一瞬。
他低下头,只能看到她冰冷的金属面具和微微颤抖的睫毛。
但怀中身体传来的依赖和软化,却清晰地传递给了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在他心中荡开。
他收紧了手臂,将声音放得极低极柔,几乎是在她耳边轻语。
“……没事了,我在。”
简单的四个字,像最后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蛰煌的心扉。
她闭上眼睛,将全身的重量都交付给他,全心全意地吸收着他给予的力量和温暖。
耳垂上,那枚星辉耳钉微微发烫,回应着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缱绻而炽热的情感。
远方,加尼修卡发出不耐烦的怒吼,恐怖的威压再次凝聚。
身后,格斯扛着斩龙剑,独眼扫过相拥的两人,沉默地向前一步,用自己的身躯,为他们挡住了第一波迫近的压力。
战局未休,强敌环伺。
但在此刻,在这能量肆虐、危机四伏的空中,两人之间那细微而坚定的温情,却成了最坚固的壁垒。
高大宝知道,怀里这个女人,从此于他,不再仅仅是剑。
加尼修卡那山峦般的头颅微微倾斜,俯瞰着那个摘下面甲的黑点,声音里是神只般的裁决。
“你果然是‘鹰’麾下的走狗。”
这话,比任何刀刃都更加锋利,精准地戳进了格斯灵魂最深处的血痂!
“闭嘴!”
格斯发出一声压抑着无尽怒火的咆哮,独眼中是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憎恨。
“别把我和那个东西相提并论!”
“老子是人!彻头彻尾的人!跟你们这些怪物没有半点关系!”
因为怒吼,他脖颈上的肌肉绷得死紧。
加尼修卡那深渊般的巨眼微微眯起,视线正好落在了他脖颈后方。
在那里,一个丑陋的烙印,如同扭曲的伤疤,深深地刻印在皮肤之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宏大的笑声滚滚而来,震得空气嗡嗡作响,充满了发现新奇玩具的喜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朕明白了!”
“你不是他的走狗……”
加尼修卡的声音里充满了恍然大悟后的无尽嘲弄。
“你,是那场宴席上,被献祭的祭品啊!”
远方,被翼魔兽叼着的仙将戴巴满脸错愕。
高大宝怀中的蛰煌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颤,显然也想到了某些关键。
“真是有趣的灵魂。”
加尼修卡俯瞰着格斯,语气里满是玩味。
“想不到,居然还有能从那场血肉盛宴中爬出来的漏网之鱼。”
格斯死死咬着牙,狂之铠甲下传出骨骼摩擦的咯吱声,独眼中的杀意几乎凝为实质。
笑声戛然而止。
加尼修卡那巨大的脸庞上,嘲弄的神色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欣赏的、看待一件有趣藏品的玩味。
“从那场宴席上逃出来的蝼蚁……竟能成长到这个地步,还带着‘那边’世界的气息。”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充满了蛊惑的魔力。
“小子,朕改变主意了。”
“做朕的狗,如何?”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连正在为蛰煌疗伤的高大宝,动作都顿了一下。
仙将戴巴更是急了,挣扎着喊道:“大帝!此人来历不明,还斩了埘神,万万不可……”
话未说完,一道细小的暗紫电弧凭空出现,精准地抽在他的嘴上。
“啪!”
一声脆响。
戴巴嘴唇焦黑,后面的话全被堵了回去,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
加尼修卡甚至没看他一眼,山峦般的巨脸上,只剩下对格斯的回应的期待。
一尊神明,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一个凡人,一个本该死去的祭品,发出了招揽。
这荒诞的一幕,让空气都凝固了。